Part 06 不容易,我乐意(第9/20页)

其中一次是2000年7月,为了在节目中呈现一些别人没拍过的东西,和“打板哥”蒋良等一众兄弟,自驾一辆越野车,扛着摄像器材,从长沙经四川入藏。

一场长达半个月、总行程超过6000公里、途中几度历经生死的神奇旅程。

我们并不是直接开车到拉萨,而是边走边问,哪儿人少、哪儿偏僻,就往哪儿开。被问路的人经常当我们是神经病,没办法,我们要找新鲜啊。

把方向盘交给同事的时候,我们还在318国道上,道路两边是广袤川西的寻常风景,虽然很美,但没有太多特别之处。我已经连续开了两天,困得睁不开眼,把座位放倒沉沉睡去。

等到乍一惊醒,车停了,哥儿几个招呼我下去活动活动。

此行第一眼看到真真正正的藏区!

点缀着黄色和紫色的指甲盖大小的野花,从脚下一直铺展到天际。天空蓝得耀眼,空气清透,深深地吸上一口,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仿佛视力也好了许多,白云低垂在眼前,一只隼,孤傲地滑翔。因为上游和下游落差很大,藏区的的溪水总是跳跃的,水流很急,水花弹起来像一颗颗水晶。

太美了!发自内心的惊叹!

过了这片草原,继续前行,驶入二郎山盘山路。堵车了,一堵就是五六个小时。

我和“打板哥”沉不住气了,跳下车,拎着摄像机往前走,想看个究竟。只见最前方是一辆大卡车,横在路中间,车头悬在路基之外,下方就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卡车上拉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我自言自语念叨:“拉这么大块石头走盘山路,能不出事吗?”旁边一个看热闹的白我一眼,说:“人家上山的时候是空车。”

哦,敢情是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到路边去的。

我当时很矫情地想到了“命运”这两个字。那么多车来车往,没砸到别人,偏偏砸到他,只能说时运不济。可是老天又很给面子,没给他整个砸到山下去,就这么悬地横在悬崖上,让他能自己打开驾驶室的门,一点点摸着车身爬回公路上。

那司机哆哆嗦嗦坐着,身边一堆烟头,谁跟他说话都没反应,显然是吓傻了。好不容易开了口,第一句话把我乐坏了:“我开着开着车,就听‘轰’一声,抬头一看,眼前路没了,就全是蓝天白云了!”

堵车是盘山路上的常事,一堵就是几个小时,甚至几天。

7月24日是我的生日,一个朋友从长沙过来和我会合,家人托他带了一束鲜花给我。一个男人送花给另一个男人,感觉有点奇怪,但在枯燥而漫长的旅途中,也算是个精神调剂。

然后,我们就又遭遇了堵车。前方几名司机坐在路边围成一小圈,打扑克。

我们凑过去问:“师傅,什么情况?堵多久了?”

其中一个司机抬眼慢悠悠地用河南话说:“四天了吧。”

“您估计再过多久能通车?”我战战兢兢问。

他气定神闲地说:“三天吧。”

我们的心就揪起来了。真要是在这儿堵上三天三夜,车上的补给显然是不够的。荒山野岭,衣食无着,咋整?

这时候,给我送花的哥们儿偷偷把我拽到一边,躲在两辆大货车的夹缝中,趁四下无人,从怀中摸出一张巨大的面饼,扯下半张给我,剩下半张又小心翼翼揣回去,跟我说“没人的时候偷着吃啊。”

这才是兄弟情深啊。送给你鲜花的不一定是朋友,但掰给你大饼的肯定是朋友。既送鲜花又掰大饼的,那是真朋友。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西藏归来才知道三山五岳在它面前都只能算是“小盆景”。

山的那边还是山,路的远方还是路,跟着一望无际的油菜花,车一直往纵深处开,七天七夜也看不到尽头。盘桓不尽的山路,一边倒后镜几乎贴着峭壁,另一边车轮紧紧擦着悬崖,把我这个号称“赛车手”的资深人士也吓傻了,越开越慢,越开越小心,在特别险的路段几乎就是向前蹭。

记得其中有一段被洪水冲豁了的山路,如果硬开过去,会有一个轮子悬空片刻,很是吓人。

那一刻心情很沉重,我对车上几个兄弟拍拍胸脯,故作镇定地说:“哥年纪大了,啥都经历过了,你们还小,好日子在后头。你们先下车,哥一个人把车开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很悲壮,满以为他们会冲上来跟我争着开车,谁知道扭脸一看,瞬间全下去了,一个不剩。嘿一我心想,这都什么兄弟啊?不过老天保佑,好歹顺利地开过去了,那几位又兴高采烈地爬上车来。

这还不算最要命的。

盘山路再险,好歹一边是山,一边是崖。可是走着走着,出现一段很窄的“山墙”,两边都是悬崖,将将能容一辆车通过。遇上这种路,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