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达大师莱昂诺尔,为了生活(第6/9页)

牛肝菌煎蛋卷,茴香籽沙拉,红酒,面包,奶酪,李子酱,我觉得什么都好吃。沙拉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物件,应该是在旧货市场上淘来的,一个灰蓝色和米色相间的彩釉陶盘,上面有不少划痕,应该是久经沧桑了。莱昂诺尔的电话响了三次,每一次电话响的时候,她都笑一笑,然后说:

“我一会儿打回去。”

我们聊啊聊,我跟她讲我的生活,简单,自然,好长时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尤其是在一个女人面前。一时间,那些被我深埋在心底的东西突然涌现在眼前,那些小插曲,那些故事,那些相遇。突然,脑子里那些毫不相干的东西不可思议地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卡特琳娜姨妈、扎克、黛丝夫人、田中先生,还有眼前的她。听起来有些荒诞,但当时我的脑子完全被这样的荒诞占据了。我想我会站起来,然后一把把莱昂诺尔紧紧抱住。她是这一切的导火索,神奇的导火索。这种巧合不止一个,要是我在本努瓦的度假公寓周围见到拎着一篮子牛肝菌的她,我想我依然会为她着迷,她在我的心里打开了一扇门,我几乎认定我们的相遇是早就注定了的,是命运的安排。

我把心里的想法说给她听。起初,她有些犹豫,然后就慢慢放开了。我完全沉浸在她的话语中,同时,我在心里问自己,什么时候对另外一个人的生活这样着迷了,答案是从来没有过。有时候,她会停顿一下,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述,这个时候,她会把手掌张开,伸向我,这个动作对我来说显得亲切极了。一两次之后,她湛蓝的双眼里满是感伤。她闭上了眼睛,晃了晃头发,低声说:

“不,没事儿。过去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缔造了现在,就在这儿,你和我。这证明过去虽然痛苦,却又弥足珍贵。”

在这里就不讲莱昂诺尔的经历了,我不适合讲。只能说这几年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她比我大两岁,出生在伦敦,很年轻的时候就义无反顾地结婚了。这些是我从她的讲述中知道的,剩下的就得她自己来说了,或许我说也可以,如果她想这样的话。在给她讲我第一次去旧金山的经历(当然包括牢房里那一段)的时候,她大笑出声,然后,她严肃地说:

“应该回去见见扎克,保罗。”

“他从来没给我回过信,我觉得他应该是把我忘了。”

“不会的,他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忘记自己撒下的那些指引方向的小石子的。是把它们收集起来,还是对它们视而不见,全在你。”

她居然用了“小石子”这个词,而我居然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就在几分钟的时间里,我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在奋力向前追寻一些生命中迟到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八年来,那些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不一样的、特殊的人,为了帮助我,在我的脚下撒下了那些指引前进方向的小石子。我看到了这些小石子,看到过很多很多次。因为我匍匐前进,所以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上指引方向的小石子。但是我从来也没有站起来,把它们收集起来,然后利用它们做点儿什么。那个下午,我终于明白了。我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大步前进,我不再对石子心存畏惧,不再惧怕之前惧怕的那些东西,尽管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恐惧。那时的我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漂泊多时、完全脱水的人,突然掉进了一个充满清水的泳池。

用双腿走路并不轻松,我们会失去平衡,会摔倒,会疼,但是我们会重新站起来,再次起程。重要的是,一旦我们学会了走路,就不会再爬行了。

“那条狗,你想让它叫什么?你得给它起个名字。”

“呃,楚伊?”

说着,她拍手笑了起来。

“啊!《星球大战》里那个毛茸茸的大家伙?好,我觉得不错,我喜欢尤达。”

这个时候,钟表响起来了,八点了,怎么办?都感觉没怎么过,居然八点了。

本努瓦着急得不行,已经给我发了四条短信了。他们先走了,把我的车和旅行包拿出来了,放在外面了。

“保罗,你真是够烦的!希望这次至少是个不错的约会。”

我没这么想。我的意思是,我没想到上床。我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一秒钟也不会放开她的,有点儿疯狂,却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本努瓦第二天一大早就明白了,朋友之间是不需要解释的。

“好吧,婚礼定在什么时候?显然,我们都对她好奇死了,各种想见她。”

本努瓦提到了婚礼,我却一点儿也不吃惊,然而,其实我是那种假如有个女人在我家放上她的牙刷我就立刻想跑路的类型。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