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和夜的旅人(第10/14页)
“大家都以为你去了夏威夷呢。”
“一定是把借大家的钱都加了起来,才推算出我去了夏威夷吧。真是些蠢蛋。田中的钱,我不会再还给他了。”
“你去热海是有什么事么?”
“待会儿再告诉你吧。在哪里见面?看你方便吧。”
“K宾馆的大堂,一点钟。”我说道。
我曾听说莎拉的父母来日本时,常常住在K宾馆。我想,说不准能碰上莎拉。刚才打电话给宾馆的服务台,说了莎拉的名字,对方说好像没见过这样的人。但是,我还是没有放弃希望。
研一答了一句“OK”,就挂了电话。
在宏大的宾馆大堂这样的地方,不管有多少人,基本上还是充满了一种寂阒无人的氛围。我到的时候,研一好像还没来。我把自己深深埋进沙发,打量着四周。
宾馆里到处都是外国人。不过这些外国人大部分都是西装革履的商人,流畅的英语宛如音乐一般,一直飞扬到天花板。我越来越觉得迷迷茫茫了。
不一会儿,我看见研一从透明玻璃门走了进来。
“给,钱。”
他走到我坐着的沙发前,递给我一个信封。我默默地接过了信封。没必要说谢谢。
“现在有时间吗?”
“有啊,没什么特别的事。”
“那我请你喝茶吧。”说着,研一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他一边喝茶,一边笑着对我说:“真是人言可畏啊。夏威夷,我倒是真的想去呀。”
“那,将近五十万日元,你用在什么上面了?你要是不想说,不说也罢。”
“说说也没关系。在热海作了一次豪华游。最高级的旅馆一家家住过来,每天山珍海味,出行有车。待了两个礼拜了。皮肤很光滑吧?到底不一样啊。”
“和女朋友在一起?”
“是。”
“听说是个高中生?”我笑道,“你真厉害呀。”
研一听后大笑道:“哪里呀!是一个短期大学的女生。这谣言真厉害呀。我再离开东京一阵子试试,看这谣言能传到什么程度。”
“所谓谣言就是这么回事。因为你不还钱嘛,人家传你就越传越大了。不过,在热海待了两个礼拜,不管男女之间要好到什么程度,真有那么多事做吗?”
“有空闲真是好呀。……怎么说呢?摆脱了平常的纷纷扰扰,做什么都觉得好。我那女朋友,父母刚刚离了婚,挺可怜的,所以我想带她到哪里去走走,到国外去太累,就想去一个既有温泉又不单调的地方,热海恰好是个理想之地。事先计划得挺好,可惜我没钱,口袋空空如洗。”他笑道。
“原来如此。”
“一个人要开始消沉的话,好像真的会陷得很深。跟她待在一起时,我也渐渐受到了影响,连我都变得有点怪怪的了。当然啰,家里出了乱七八糟的事,也自然会这样了。比如说,要跟她约会见面吧,我跟平时一样,总要迟到一刻钟,结果她等得都快撑不住了,还呜呜地哭呢。说起来,我也不是常跟她见面,可不知怎的,连我也变得蔫蔫的了。我不知道她这回玩得开不开心,我可是很开心哩。”
“可不是?”我笑道。
球绘的父母对于哥哥与球绘的交往反对得那么坚决,这点好像连他们自己也没料到。不过仔细想想,换了是我,肯定也不愿意将自己花了钱让她又学钢琴又学英语口语的独生女交给一个一看就知道是滥交女友的男人。
不管是在他们俩神不知鬼不觉地深深相爱的期间也好,还是事情暴露被严格管教起来之后仍然偷偷约会的期间也好,我都在观察着他们。这一环境的差异可谓光明与黑暗一般截然不同,但我发现哥哥能从这巨大差异中找出乐趣,球绘也在瞒着父母行事中感到一种令人怦然心跳的惊险刺激,他们俩都显得挺幸福。
电话响两声挂断,是球绘要哥哥打电话过去的暗号。
听到这一暗号,哥哥便喜滋滋地向电话走去。
哥哥是遭遇交通事故,送到医院抢救时死的,然而这碰巧是他瞒住了家人偷偷去跟球绘约会的路上发生的事。我父亲是大医院的外科医生,要是知道他到哪里去的话,事发之后若立即送到该医院去,说不定能保住性命。
世上还有什么事回想起来叫人如此揪心的!我觉得球绘之所以情绪那样低落,是因为事故发生在她“等候”的时间里。球绘等在车站前面的一家咖啡馆里。这是一家很多人都用来等人的、明亮的咖啡馆。咖啡已经续了好几次杯,蛋糕吃了两个,喝了柠檬汽水,吃了冰激凌……一直等了五个小时。然后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获悉了男朋友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