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的美貌只有自己知道(第6/21页)
那时候,我们爱上的不仅是爱人,还有幻想的爱情本身。
我的美貌只有自己知道
周末下午四点,我约了医生,去他那里治疗痘痘。
挤痘痘的过程简单粗暴,患者躺在白色的床上,医生先用干净的湿棉布仔细地清洁全脸,再用消过毒的细针扎破痘痘,戴着皮胶手套的两个大拇指用力挤出表皮之下的隐藏物质,成分不明,或黄或白,或颗粒或液体,再用针尖迅速地沾起挤出的脏东西,放到一块纸上。
有时候痘痘已经发炎,又红又亮的一大颗,甚至有几颗大红痘痘的头部已经发白,像一座蓄势待喷发的小火山,但在宋医生的眼睛里,并没有大痘和小痘、白痘和红痘的区别,他视所有的痘痘为同仁,对这些同仁只有一个手法:挤之。
发炎的红痘痘一定会挤出血,挤一次并不能完全清理干净,医生在已经被挤得很痛的地方反复施力,痛得我把这辈子会的脏话都在心里骂一遍,默默发誓以后绝对不来了,痘痘长到脚丫子上我也不来了。
医生拿消毒棉把血一擦,若无其事地挤下一颗,顺便问我一下下次约周几。
事实上,我一直在坚持每周一次的痘痘治疗。医生说,他没见过我这么能忍的,挤完痘痘满脸通红像一个红烧猪头,但还是能一声不吭。
最后,他把沾在纸上的密密麻麻的痘痘尸体给我看一眼,那一刻我有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感。
就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月之后,脸上的痘痘几乎消失干净。
在之后的日子里,天天贴面膜,力求水油平衡,不沾油腻荤腥辛辣,每次吃完火锅回来都后悔得不行,第二天一起来就奔到镜子前面看看有没有在夜里被痘痘反攻,只要有一颗痘痘长出来,我就会一直关注它,担心它的星星之火燎燃我整个脸庞。
据说,所有的胖子都喜欢说自己小时候特别瘦。
我小时候真的很瘦,是那种因为瘦会被嘲笑的人,十岁时拍的照片,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细而长,皮肤微黑,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发胖是从上了初中开始的,我十几岁的时候特别容易饿,每天下午四点多开始盼望放学,讲台上老师还在口若悬河,我在心里已经把学校门口的麻辣烫、炸串、烤串、冰粉、雪花酪、煎饼馃子、炒面、炸香蕉通通意淫了一遍,铃声一响就冲出教室。
学校隶属于本市一家煤炭公司,就藏在公司的家属院里,家属楼里有阿姨为了吸引我们去她家饭馆吃饭,允许我们边吃边看她家的电视,她炒的菜太难吃,为了在她家把《人鱼传说》看完,我只好吃了一夏天泡面。
慢慢地我就像气球一样胖起来,再也没瘦过。
可怕的是,知道自己非常胖但是没什么感受,没有过任何减肥的念头。不知不觉地胖了,毫无知觉地胖着。
大学时期我与同学好友一起去爬黄山,为了防寒把所有外套都套身上,一层红一层黄裹得像一颗彩色的粽子,再配上我的齐刘海、黑框眼镜,很容易让人想到俄罗斯套娃。
日出的时候我背对朝阳拍了一张照片,脸和初升的太阳一般圆。
毕业时我的朋友们经过四年大学的洗礼,都好像进了整容医院一样,进去时是一个冬瓜,出来都是一枝花。
而我,我迟钝的审美细胞才开始发芽,才开始感觉到苗条的美感,才开始懂得从旁观的角度去审视女性躯干。
刚动起要不要减肥的念头,接下来就要考研。
考研时期我每天都要吃得饱饱的,饿着肚子做那些令人讨厌的试题煎熬百倍,只有吃饱了才能应对千难万险。
于是我又胖了半年。
胖到什么程度呢?连亲爸爸都编不出来“我女儿不用减肥,现在最好看”这种话了,他专门给我打电话说:闺女,少吃点。
考完研我下决心结束我的肥胖生涯,每天晚上围着小区一圈一圈地跑步,用尽全身的耐力和体力与回家躺着的欲望做斗争。耳机里是杨千嬅的歌,有时候会跑着跑着就好想哭。
我严格要求自己面对薯片、汉堡这些不健康食品目不斜视,去超市里买水果拼盘和沙拉作为晚餐,每天晚上睡着都能饿醒,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天亮吃早餐,两周后瘦了五斤左右,终于从肥胖变成了微胖,高中同学聚会时大野猪看到我说:你的胳膊从L到M瘦了足足一个size(尺寸)。
之后每天上秤都提心吊胆,生怕长回去。
青春年少爱美貌,我们都曾经为外表很紧张。
大宁为了把腿变瘦,拿着刮痧板把两条腿刮一遍,睡前包上保鲜膜,第二天醒来撕掉时两条腿都是青紫的。
同宿舍的T同学每晚都给自己调制面膜,不管多晚都得敷了再睡,还在微博上关注了数十个美妆博主,从一个分不清楚粉底和隔离霜的人,变成一个化妆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