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要和比你努力的人在一起(第8/20页)
用餐完毕后她用饭碗接一碗白水,一滴不剩地喝下去。吃完饭的碗,加上水,是刷碗水的味道。她笑着说:我们都习惯了。
吃完饭她带我去一教上佛学课,一教不同于现代化的二教,一教是一座飞檐翘角的古风建筑,我们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空座位了,来听课的不仅仅是僧人,还有其他专业的学生,甚至还有情侣结伴来听。
大家坐定之后老师就进来上课了,心乐告诉我,这个老师是周学农。
老师在课上给学生讲的是道衍的《道论》,每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老师讲一段就会提问,学生会很自然地坐在座位上畅谈自己对某段经文的理解。在第二节课快要下课的时候,老师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佛祖基业可以永世长存,但是其他东西比如情爱名利财就是转瞬消灭的?
学生从各个角度发言完毕后,老师说:先休息一下,这个问题我下节课再讲。
然而这个答案我听不到了,下课之后我必须得赶去火车站,跟我的小伙伴会合上火车。心乐告诉我,从西门出去坐一趟公交车就可以直达西站,我走之前认真地跟她告别,我说如果我以后考上了再来找她,还把自己身上的巧克力送给了她。
至于周学农老师那个问题,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答案,因为不知道答案,所以到现在还记得那个问题。
而且我后来在北大再也没见过这个老师,也没有见过心乐这个人。
从北京回到学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高三的生活在继续,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已经开始按照天数倒计时,气氛越来越紧张,但是我们都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努力多少才算跟这种气氛相配。夏日傍晚从学校大门进来,迎面的教学楼灯火通明,上千名的学生都安安分分地填充在每一个小格子的窗户里,为高考做最后的冲刺,这种情形很多年来都没有变化过,每一届的学生都有这种经历。
我去照相馆把照相机里的照片冲洗出来,一张一张地粘在日记本上,日记本变得很厚,每次不想学习的时候就掏出来翻看一遍。
跟北大的一场相逢后来变成了告别,我最终没有如愿以偿地考入北大,并且在北京读书的四年中,一次也没去过北大,直到我考进去为止。
从2013年到2016年,我在北大整整三年。
在这三年里,每一分钟我都觉得,很庆幸自己曾经那么努力过,否则一定会后悔的。
毕业典礼的当天,邱德拔体育馆里上千人合唱《燕园情》,前排的女生失声痛哭,百感交集中我问自己,三年的北大岁月,感受最深的是什么?肯定不只是四季变幻的湖光塔影。
不知道是与我所学的专业有关,还是精英本身的特质使然,这里的人,于社会、于国家有一种莫名的使命感。
《燕园情》的歌词这样写:
红楼飞雪,一时英杰,先哲曾书写,爱国进步民主科学。
忆昔长别,阳关千叠,狂歌曾竟夜,收拾山河待百年约。
我们来自江南塞北,情系着城镇乡野;
我们走向海角天涯,指点着三山五岳。
我们今天东风桃李,用青春完成作业;
我们明天巨木成林,让中华震惊世界。
燕园情,千千结,问少年心事,
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
每次唱到“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这句,小小的我内心就会注入满满的家国情怀,巨浪澎湃。
毕业典礼上前辈和老师致辞说担忧我们能否适应充满风险和挑战的原生态法治环境,但依然鼓励我们成为勇敢的人。
同学发朋友圈送毕业祝福:“愿我们都能获得有意义的生活,并有勇气保护他人生活的意义。”
除此之外,我在北大感受到一种“多元下的自由”。
朋友曾感慨过当代大学精神之功利,每个同学都像一盒即将出厂的牛奶,急于获取各种认证,四六级证书、CPA证书、证券从业资格证、托福雅思托业。从大二开始他们就会寻求各种实习的机会,毕业的时候带着一份塞得满满的漂亮A4纸简历,就好像牛奶裹着合格的出厂证书一样送到消费者——各大企业手中。根据简历上的内容,他们会被分为三六九等。有一些是经典优质盒装奶,有些就是百利包。
整整四年,同学们都在抓住飞逝的光阴,为着出厂的一刻做准备,努力变成一盒优质的牛奶。
在北大,我看到了许多不同的人,有的学生毕业后是社会精英甚至是国家总理,也有许多看上去自由而“无用”的灵魂、痴迷读书的呆子、堕入空门的修道者、离经叛道的作家,连一个学院的教授,也因流派不同吵得面红耳赤场面难堪。少见则多怪,屡见则不鲜,慢慢地就会习惯不随意否定任何一种人,也开始学着不害怕成为任何一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