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12/14页)

没出二天,丁一果然让人提只鲜熊掌和一个巨大的驼峰。

金静面对那只血淋淋、毛茸茸的熊掌感到无从厂亍,叫来四大大,四大大提起那只掌仔细审看说。没错,是左前掌,能弄来鲜熊掌,的本事真大得得了呢。当初曾祖作寿,王爷级别的宴席所用的熊掌也不过是干货用水发制了才制做的四大大上金静将整个嗶放入铁锅里用文火煮,特别叮嘱。水要多,开到微微起波纹即可,万不能冒泡,那样一来皮就煮破了,破了皮的熊掌端上桌去如烫掉皮的鸡,样子恶心也不值钱了。四大大边往外走边说。待煮到孑四个小时以后,毛能拔下来时再去叫我。

沉甸甸的熊爪被放进大锅。盖上盖子用火煮着了,金静又对地上那个驼峰发动了进攻,将驼峰切成厚片,扔进另一个大汤锅中。

王厨在房门外宰蛇,徂壮的蛇在王厨卡下扭曲着。王厨一松手,蛇身立即痛苦地卷成广花儿,身子有力地拍打着廊柱,发出啪啪的脆响。无奈,蛇头被牢牢地钉在柱子上,那蛇越挣扎便越痛,简直到发疯的地步。

金静说。你怎么不把活儿干利落,让它挂在上头这么闹腾。

王厨说。这条蛇太粗,劲儿大着呢,捋不住它金静让小丫头们过去帮忙,小丫头们惊叫着跑得远远的。李厨张着两只沾满白面的手,摇摇头表示帮不上忙。

金静实则不愿碰那冰凉柔软的东西,她一看那东西扭身就想吐,只对王厨说话这一会儿便恶心得直往上反胃,爬在水池边哇哇地大吐起来。这…吐,吐得昏天黑地,连苦胆也吐出来了。

二大大走过来问。怎么了?

金静说。看厂那东西恶心

二大大走过去一把攥住蛇身,王厨顺利下刀,将蛇皮轻轻松松地褪下来,去丫五脏没了皮的蛇,亮着白花花的身子仍在翻卷,样更为丑陋可怕,金静于是又吐。

王厨说。这条蛇命真大。

二大大却对金静说。以前你不是这样啊!

熊掌在锅里煮了大半天,叫来了四大大,四大大系上围裙亲自动手了。她先将熊掌小心地放入温水中,然后耐心地,给妇女修眉一样,用镊子将毛一根一根地拔去,边拔边对金静说。慢工出细活,拔熊毛切忌急躁,有人像扯鸡毛似的,一把一把撕,这法子对熊掌是万万使不得的,一片一片地拔,极容易将皮弄破了。文火煮过的鲜事,那皮比纸都软广二大大将大毛抜完,又让金静换小镊子拔细毛,说自己眼神不济,看不淸了,嘱咐金静拔完小毛再用手轻轻将掌上的一层黑膜挫掉,然后再用竹篦子加上佐料文火煮,微烂时将骨抽折掉,将爪尖抽掉,再用凉水冲泡,用鸡鸭汤冬菇火腿干贝淸炖三个小时……端上桌的时候,掌形要完整,颜色要白净,汤要清亮,肉要烂软。

金静拿来个小凳子,坐在门边准备细细收拾熊掌。被拔去大毛的熊掌,光滑得如同人的脚掌,金静把它拿在手里挫着强忍着一阵厌恶和又一次倒海翻江的恶心。源远流长的中国吃文化,至飞禽下至走兽,对中国人来说几乎没有不能入口的,吃得越是新奇,越是不可理喻便也越珍贵,越上档次,花样层出不穷,不在口味,而在奇特。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已变作食不厌新,脍不厌奇,只要能往嘴里填,熊的脚与人的脚没什么区别。

蓦地,她的手似乎触到了一个圆圆的肉瘤,那瘤鸽子蛋般大小,圆润得透明,金静意识到什么,她把掌翻来覆去地仔细看,心渐渐地颤抖了,手也渐渐地颤抖了一一淑娟!她惊叫着将掌扔回盆内,溅出的水花洇湿了一片地而。

王厨站在廊柱前停止了操作,惊奇地看着她。他背后那条蛇已停土了挣扎,備懒地垂吊着,只有尾尖在轻轻摆动。

金静靠墙站着,她惊恐地望着泡在盆中已经半熟的变了颜色的熊掌,惨白的趾爪和那光润的肉瘤触目惊心地指向苍天。那个雪花飞舞的新年之夜,这只脚爪曾与一个通人性的牲灵相连着,由栏内伸出,向人们传达着它的温情、它的喜悦和它对人的无限依赖与情爱,转眼之间,它又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温热的汤锅中,被撤骨拔毛,成为佳看送入它所爱的人的口中。它吃过丁一的星星厂营养粉,反过来生产营养粉的星星厂的丁一又来吃它……

金静再不去触摸那只熊掌,她解下围裙默默地来到林尧那间溢满潮气的小屋,在床前呆坐着,一坐就是两个小时,林尧的被褥散乱地在床上堆积着,她疲乏地趴在上面,却发现那些被褥包括枕巾早已没了林尧的气息,除了一股霉味以外,她熟悉的气息早已散尽……

电话铃响,金静抓起电话。

院内,二大大正站在厨房跨院的门口,高一声低一声地呼喊着金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