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关于X女士所从事的职业(第7/8页)

对于金老婆子的野蛮袭击,X女士似乎毫无察觉,她仍然从容不迫,漫不经心,而又作风严谨。我们可似举出她与丈夫的谈话为例:

丈夫:那疯子又来抢劫了,要不要揍她一顿?

X女士:今天我又体验到了那种至高无上的恬静感,达二十分钟之久。我看我们再买一些镜子搁在箱子里备用吧。

丈夫:婆子的事弄得我有点心烦,怎么能不闻不问呢?

X女士:你只要细细地听一听自己的脉搏,那时就有一片云从你眼前缓缓移过,于是一切烦恼烟消云散。而到了下一次,你的眼睛如烟如雾,牙齿熠熠生光,你甚至再也不会察觉有一个什么婆子来过。我们可以将镜子藏好的。

前面我们好像说过,X女士不但影响周围那些与她密切相关的人,而且天生有一种暗中操纵的本能。虽然她从未意识到这种本能,也没有有意地运用过这种本能,但它又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作用。经过这次谈话,她那位美男子果然就有点迷迷糊糊的,对于那婆子的骚扰感觉要迟钝得多了。日子一久,竟会忘了婆子的相貌,而在某一次与婆子迎面相撞时诧异地问道:“你是谁?”继而又若无其事地绕过她去干自己的事,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家中东翻西找而毫不生气。这样的情形有好几次。当他清醒的时候,他仍然与婆子计较,甚至揍过她一次,并且对妻子的置若罔闻产生过一点小小的埋怨情绪,但很快又与她达到了一致。

“坐等”了若干日子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们那位可爱的寡妇又获取了Q男士给X女士的一封信。而那封信的内容,刚好是谈及X女士的夜间职业的,虽然都是用的暗语和黑话,但寡妇凭着自身丰富的经验和对于性关系的惊人的嗅觉,似乎已经查出了一些什么。那封信如同所有Q男士给X女士或X女士给Q男士的信一样,既没有称谓,也没有署名,连个开头和结尾都没有,通篇故作时髦,虚情假意,令人倒胃。(说到这里,寡妇又提出久存心中的一个疑团:这些信中的话,是不是从某本古书上一段一段原封不动抄袭下来呢?因为这样一搞,既省了好多事,又达到了标新立异的目的,迎合了双方的虚荣心,这对白痴正好乐得而为。)我们在此摘录几段如下:

1.“听说你的眼睛发炎了,我急得如坐针毡,非常非常害怕,万一瞎了怎么办?当然你是有理由毫不在乎这个的,你并不认为视力对你会有什么用处。在凉风习习的夜晚,你仍然安详地面对那些镜子,脸上带着微笑,神秘而又性感,我却做不到。我试过了,即使是紧闭了眼睛,我的目光依然穿透眼皮盯着布满了迷雾的外界,那时我的精神错乱,神态惊慌,走起路来撞撞跌跌,丑态百出。这种时候,我总能看到你那张妖精般的笑脸,于是很恨你,拼命挣扎着想要来反抗什么。”

2.“……昨晚你又从镜中飞向了夜空,当时我正在沉思默想,忽然听见‘呼’地一响,我知道那是你,于是我竖起两耳用听觉追随你的踪迹,你的赤脚扇起一股凉风,吹到我脸上。白天里,我听到一种流言,说有一个人要报复你。(少男少女中的一个?)他会潜伏在床底下,或柜子背后,你一定要仔细检查房间里的那些隐蔽之处,用我送给你的那把扫帚将那些地方清扫一遍。我这样神经质你又要讥笑我了,我知道你一定说:‘我根本感觉不到那个人,我一般很难感觉到别人,他怎么能伤害我?’我想得出你说这话时的表情。不管怎样,今天夜里,我会到你的房间外面转悠一夜,我担心那个人,那个亡命之徒。”

3.“你说你能长时期地‘感官澄明’,这是因为你会用那些镜子。你坐下来,立刻就能‘入定’。我只能偶尔体验到那种意境(比如在和你见面的早晨),平日,我总是心乱如麻……”

寡妇从这封信里分析出了几点重要的发现:一是她本人恍然大悟,X女士原来一直在弄虚作假。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名堂”,只不过是骗人上当的把戏演了又演。她妄图占有世上所有的男人(包括一些女人),又深知他(她)们那种猎奇而又虚弱的本性,于是故作高深,把他们骗得晕头转向,不能自拔。二是她更加肯定了一个事实:世上除了像X女士的丈夫这样一个童男子,性幼稚症患者以外,和他同样的人还有不少。这类人对于女人,越是不可靠的、能引动他们那种虚幻飘渺的遐想的,就越是感兴趣,而且容易自作多情地“入迷”。他们在性的方面一窍不通,却又无时不自以为是,固执得要死。要治好这种精神病实在是太容易了:只要有一个真正的……女人进入他们的生活,并与之发生实实在在的肉体关系,那么他们与X女士的那种脆弱的联系立刻会土崩瓦解。当然她的意思并不是说世上就没有这种真正的……女人,才使这种不合理的现象得以存在。真正的女人是有的,(寡妇皱紧眉头说下去。)但很稀少,而她们又绝不愿去勾引这类童男子或半男半女的货色,因为实在是“不够劲儿”,“说不出口的别扭”。就因为这种种的阴差阳错,我们的X女士才能将她那类鬼耙戏搞下去,使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行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