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继续追踪(第10/15页)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神色顿时黯然。“好吧,”她说,“再等一分钟。我得去拿点东 西。”

她走进杜迪茨的房间,从里面拿了一个纸袋出来,把它递给亨 利。

“这是他的药,”她说,“他九点钟服强的松。别忘了,不然他就会气喘,还会胸口痛。如果他自己要羟考酮的话,你就给他,他很可能会要的,因为在外面受冻会让他很难 受。”

她望着亨利,她的眼神很忧伤,但是没有责备。他但愿她责备自己一顿。老天知道,他还从未干过让自己这么愧疚的事情。不只是因为杜迪茨患了白血病;还因为他病了这么久,而他们居然一无所 知。

“还有柠檬药签,但只能涂在嘴唇上,因为他的牙龈现在经常出血,药签会染得他很痛。如果他流鼻血的话,这里还有棉花。哦,还有导管。看到他肩膀上的东西了 吗?”

亨利点点头。有根塑料导管从一团绷带里伸了出来。亨利看着导管,产生了一种出奇强烈的似曾见过的感 觉。

“如果到了户外,注意要把它盖住……布里斯科医生常常笑话我,可我总是担心寒气会侵入体内……用一条围巾就行……哪怕是手帕也可以……”她又哽咽着,泣不成 声。

“罗伯塔——”亨利开口道。他现在也忍不住看着时钟 了。

“我会照顾他的,”欧文说,“我父亲在弥留之际就是我陪护的。我对强的松和羟考酮比较了解。”他还知道:多点类固醇,止痛不求人。后来就是大麻,美沙酮,最后是纯粹的吗啡,比海洛因要好得多。吗啡,死神最狡黠的发动 机。

这时,他感觉到她探进他的脑子里,那是一种奇怪的酥痒感,犹如一双轻柔得几乎像不曾落下的赤脚缓缓掠过。痒酥酥的,但说不上不快。她想弄清他所说的关于他父亲的事情是真是假。欧文发现,这是她得自于非同寻常的儿子的小礼物,她长期以来都在使用,所以现在完全是不知不觉就用了起来……就像亨利的朋友比弗嚼牙签一样。力量比亨利的要弱,但的确存在,欧文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说的是真 话。

“但不是白血病。”她 说。

“是肺癌。卡弗尔太太,我们真的 得——”

“我还得给他拿一样东 西。”

“罗伯塔,我们不能——”亨利开口 道。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她转身奔进厨 房。

欧文第一次真的惊慌起来。“克兹和弗雷迪以及珀尔马特——亨利,我不知道他们到哪儿了!我联系不上他们 了!”

亨利打开纸袋,低头往里看去。一看到那盒柠檬味甘油药签上面的东西,他不由得呆住了。他回答了欧文的话,但声音仿佛来自某个此前没有发现过的——该死,是没有料想过的——山谷的尽头。那个山谷的确存在,他现在已经知道。是一个被岁月掩隐的槽谷。他不会(也不能)说,他从未料想过这种地形的存在,但是看在上帝的分上,他的料想怎么会这么窄小呢?

“他们刚刚经过29号出口,”他说,“在我们后面二十英里。也许还要 近。”

“你怎么 了?”

亨利把手伸进棕色纸包,拿出一片小编织物,很像是蜘蛛网,它原本挂在杜迪茨在这儿的卧室的床头,艾尔斐去世之前则挂在枫树巷家里的床 头。

“杜迪茨,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他问,不过他当然知道。这只捕梦网比挂在“墙洞”大房里的那一只要小,但除此之外两者一模一 样。

“比弗。”杜迪茨说,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亨利,好像仍然不敢完全相信亨利就在眼前,“比弗——送的,上周的——圣诞——礼。”

尽管随着身体抗击拜拉斯的节节胜利,欧文的读心能力在快速下降,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听懂了杜迪茨的话。唐氏综合征患者在表达时间概念时,往往难以区分过去和现在,所以欧文猜想,对杜迪茨而言,过去永远是上周,将来永远是下周。在欧文看来,如果所有的人都这么想的话,世界上的悲伤与仇恨就会少许多。

亨利端详着这只小捕梦网,片刻之后才把它放回棕色的纸袋,正在这时,罗伯塔风风火火地出来了。杜迪茨一看到她拿来的东西,不由得满面笑容。“酷比!”他惊喜地叫道,“酷比——饭盒!”他接过饭盒,在她两边脸上各亲了一 下。

“欧文,”亨利说,他的双眼熠熠发亮,“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 你。”

“快说 呀!”

“那些混蛋刚刚撞上一辆弯折的半挂车,就在快到28号出口的地方。这得耽搁他们十到二十分钟。”

“谢天谢地。那我们就好好利用吧。”他朝角落里的衣架瞥了一眼。那儿挂着一件蓝色的粗呢大外套,上面印着鲜红的红袜队冬季球赛字样。“那是你的吗,杜迪 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