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突变(第10/12页)

蒙丹咬了咬嘴唇,点头道:“这没问题,你就放心吧。可是你怎么办?”

袁从英平静地道:“不用担心我,我有的是办法。刚才我对你们说的事情,你们都要记清楚了,有机会见到狄大人就对他和盘托出,但对其他任何人,就什么都不能说。还有……”他顿了顿,又皱起眉头对蒙丹道,“最好想办法告诉你哥哥,假如大周官府对他在伊柏泰的行动有非议,请他务必不要和大周朝廷对抗,否则对他今后所图的霸业不利。如果真有人发难,他可以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当然了,我相信乌质勒王子在这点上自有计较,我也就是白提醒一句。”

这席话说完,蒙丹和狄景晖都有些发愣,袁从英看着二人忧心忡忡的样子,轻声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我都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只不过做好最坏的准备。总之,只要你们能平安见到大人,我就有退路、有支持。所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没别的事,我这就该走了。”

他刚要起身,却被韩斌死死地抱住,袁从英对他摇了摇头:“斌儿,别叫我再为你操心了。”

韩斌狠狠抿紧嘴唇,低下头,乖乖地把手松开了,蒙丹过去搂住他的肩膀。袁从英朝狄景晖使了个眼色,两人并肩走到帐篷外。

时近凌晨,浓重夜幕中的草原上,残星寥落,轻烟飘浮。袁从英和狄景晖相视一笑,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过了一会儿,袁从英才低声道:“见到大人,替我问个好吧。”

狄景晖轻哼一声:“我不说,要说你自己去说。”

袁从英朝他伸出右手:“上回我放在你这里的书信,还在吗?”

狄景晖点头,从怀里掏出封信递过去,问:“喏,我一直随身带着呢。怎么了?你不是说让我替你保管着,找机会送给我爹吗?这不是有机会了?要么你自己给他?”

袁从英笑笑,将信收进怀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以后再说吧。”

狄景晖摊手:“随你咯。”

静了静,袁从英又道:“还有斌儿,我一直都很后悔把他带到这里来。假如……”

狄景晖不耐烦地打断他:“哎,我可没兴趣听你说这些话,简直和我爹一样婆婆妈妈,你要走就快走吧。”

袁从英点点头,转过身去正要认蹬上马,狄景晖又想起件事,扯住马缰绳道:“关于裴素云给你的那首诗,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头一联提到伏羲八卦,它虽然是八个方位,和五芒星的五个方位不同,但伏羲八卦的左上是‘兑’卦,意思是‘泽’;左下是‘震’卦,意思是‘雷’;而右上是‘巽’卦,就是风的意思;右下是‘艮’卦,意思是山。倒是与萨满的‘水、火、风、地’四神符暗合。因此这些天我想来想去,觉得也许那五芒星的四个角就代表‘水、风、火、土’四神符,位置大概就和伏羲八卦的卦位一致。不过……呵呵,我也说不好,等有机会你再去问问你那女巫,看看这谜猜得准不准!”

“好,我知道了。”

狄景晖看着袁从英拨转马头,扬声道:“从英,自己多小心!”

“景晖兄,你和公主也要多保重,管好斌儿。我走了!”

长空的远端,星辉褪尽,不见朝阳。微微泛白的草原黎明,一人一马的背影很快就在灰蒙蒙的晨雾里消逝无迹,随之飞散的还有撕得粉碎的信纸,像夏日中意外飘落的雪花,转眼就融化在他清澈见底的目光中。

肃州以北,金山山脉间夹杂着大片疮疤似的砂石滩,硕大粗砾的砂石中寸草不生,是真正的戈壁荒原。生命在此停止了最细弱的搏动,只有一轮红日年年岁岁如约而至,从东北方的百鸟海子上升起,又沉没于西南方的金山山巅,循环往复永无停歇。

太阳越过头顶,这是又一个火辣辣的西域炎夏。从金山的山廓里奔逃出一小队狼狈不堪的人马。不足百人的小队个个丢盔卸甲、遍身血污,连他们的坐骑也都踉踉跄跄,举步维艰。显然,这小队人马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他们的同伴大概都已经永远留在金山的南侧,再也不能返回北方的家园了。

领头的一匹黑马上,匐俱领披散的棕发凌乱,后脑勺不停地淌下鲜血,他身上的战甲早就被血浸透,脸上也是血污斑斑,连原本漆黑尖翘的唇髭都被染成褐色,粘成一团。他艰难地跨骑在马匹上,双手虽仍死死抓着缰绳,脑袋却垂在胸前,随着马匹的步伐上下颠颤,一望便知是筋疲力尽,或许还身负重伤,唯有微闭的那双眼睛,还没有丧失最后的一点神采,时不时地迸放出掺杂着怨恨、恐惧和愤怒的光芒。

这就是刚刚惨遭败绩的突厥王子匐俱领。昨夜,当他被烽火所诱,率领两万精兵驰援瓜州,在群山峻岭中狂奔了将近两个时辰之后,翻越到独登山的最高峰时,蓦然回望,却万分震惊地看到了肃州城上的滚滚硝烟。再往西看去,通向瓜州的长城烽火台上,一座座冲天而起的烽火触目惊心,匐俱领立刻了然于心,自己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