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突变(第11/12页)

没有丝毫的犹豫,匐俱领率队掉头就往肃州赶。他知道,崔兴此计一出,必然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然而匐俱领不敢也不能面对肃州的失守,这将是他人生最大的失败和耻辱!于是,他率领大军在一夜间来回奔波于瓜州和肃州之间,匆忙和愤怒使得他们前所未有地慌乱,结果一头撞进了崔兴设好的埋伏圈。

激烈的战斗在肃州城外的独登山脉中展开。实际上,匐俱领再没有能够看到肃州城巍峨雄伟的城楼。崔兴在肃州到独登山腹之间设下三道防线,两重围堵,形成守株待兔的态势,只待狂怒慌张的匐俱领跳入圈套。

突厥两万精兵被切成两段,分别被围困在两个山坳里面苦战。大势已定,分出胜负只是时间问题,突厥士兵虽然骁勇异常,但心志已乱,再被崔兴那摩拳擦掌好几天的大军瓮中捉鳖,也是万无胜机。战斗从黎明打到正午,又从正午打到日落,突厥的两万人马已经所剩无几,几员大将接连阵亡,匐俱领自己头部、大腿都遭重创,在亲勋卫队的拼死保护下,才算勉强杀出重围,往北逃窜而来。

崔兴并未穷追不舍,匐俱领的军队绝大部分已被消灭,他不担心突厥人卷土重来,便整理军队,分兵派将,一方面镇守好刚刚夺回的肃州,一方面集结人马向瓜州而去。突厥被打得晕头转向,这正是最好的时机,可以立即夺取防守空虚的瓜州。因此,匐俱领才得以逃出生天。

经过大半天疯狂逃命,现在匐俱领和他所剩下的最后百余人马,终于踏上金山山麓。只要穿过面前的这大片荒滩,去到平整如镜又深邃墨绿的百鸟海子边,那蓝天白云之下,就是突厥和大周牧民交替逐牧的原野,不属于任何行政管理的自由天地了。

“殿、殿下,没有追兵了。是不是歇一歇,补充些食水?”一名偏将擦着汗问,脸上血肉模糊,但口齿还是清晰的。匐俱领点点头,在偏将的搀扶下,他艰难地翻身落马,刚跨出步子,就坐倒在沙地上。其余众人也都跟着横七竖八倒在他身旁。匐俱领举目四望,除了自己手下这些残兵败将,再不见一丝生机,他心中郁积的仇恨和暴怒如岩浆翻滚,眼看着就要喷薄而出。这些狡诈的汉人,总有一天我匐俱领要报仇雪恨!

偏将递过水来,匐俱领喝了几口,满嘴的血腥气,他喝不下去了,抬头往来的方向看去,突然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眼前顿时金星直冒,连连摇晃着倒在偏将的怀中。“殿下!殿下!”偏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得乱叫。匐俱领咬牙推开偏将,自己勉强站立,却忍不住面向西南方号啕大哭起来。

午后的荒漠上,他的哭声惊天动地,所有人都手扶肩撑地朝西南方望去。只见火热的落日下,白日烽烟直冲云霄,突厥人认得这长城上报告胜利的烽烟,他们深知这回不是诡计,而是在宣告真正的胜利:紧跟在肃州之后,瓜州也从突厥短暂的掌控中挣脱,重回大周!

傍晚,钱归南终于等到了王迁。王迁刚风尘仆仆地踏进刺史府正堂,钱归南便直迎上去,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哎呀,王迁,你终于回来了。”

王迁抱拳躬身:“钱大人,我……”

钱归南抬手一拦,王迁赶紧闭嘴,待卫兵鱼贯退出,钱归南亲自去关上正堂门,这才回过身来,长吁口气:“一切还顺利吗?”

王迁诧异地端详着刺史大人,才走了四天时间,钱归南似乎变得苍老不少,胡子拉碴,原本保养得体的脸皮上皱纹根根突显出来,衣冠也有些零乱。王迁知道,钱归南的为人其实最胆怯,想必是事到临头,忧思过重了。心中掠过一丝不屑,王迁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钱大人,卑职把瀚海军都带回来了。”

“啊,哦,好!好!”钱归南连声称是,眼睛还是忍不住四下乱看,好像生怕有人偷听。随即,他一把抓住王迁的胳膊,道:“一路之上没有叫人发现吧?可曾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钱大人,您就放心吧。卑职能确保万无一失。”

钱归南连连点头,又道:“你来得正好啊。等我们谈完,我就会吩咐下去,让沙陀团和天山团分别把守住沙陀碛的北部和南部,到时候还要你亲自带队过去。”

王迁眼珠乱转,反问道:“大人,为什么要把守沙陀碛?敕铎那边您打算……”

钱归南一跺脚,将敕铎可汗来信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一遍。王迁直听得满头冷汗,接着钱归南又把自己决计与默啜撕毁合谋,重新倒向大周怀抱的算盘说出。

王迁大惊,说话都结巴了:“钱、钱大人,您、您这么做,万一默啜……呃,还有敕铎……”

钱归南恶狠狠地瞪了王迁一眼,斥道:“慌什么!就在等你把瀚海军从伊州带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前前后后都考虑过了。突厥那头不用担心,朝廷现在肯定对他们恨之入骨,绝不会再相信他们的任何说法。而今瀚海军一回来,此前与突厥合谋的一切证据便都不复存在。你我只要再对沙陀团和天山团陈明厉害,想必也没有人敢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反去告发。再说,这样做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