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第11/17页)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那声音问。
长长的一段停顿后的回答听上去很不耐烦,几乎可以说是烦躁不安。
“受不了这么无所事事空等。希望它快点儿到来。要是能尽早了结,鬼才会在乎呢。”
我这简直是在听别人的忏悔,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我的前任拒绝干这份工作。我注意到罗比正在盯着我;这次展演不仅是示范肯恩在催眠状态下服服帖帖的合作——因为这种情况显然已经被验证了几十次——而且也是在测试我的神经,考验我的勇气。这番折磨继续着。肯恩在述说的一番话大多令人于心不忍,我不想在此重复。这些内容揭示了他生命中意识不到的压力,这种压力从未显露在外,无论是别人还是他自己都无从知晓。
这次麦克使用了一个我没听说过的程序,程序结束时说了这么一段话:“你不会有事的,肯恩。你并不孤单。每一步都有我们陪在你的身边。好吗?”
那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好的。”
然后又重复了几个数字,速度更快,最后说了一句:“醒来吧,肯恩!”
男孩舒展了一下身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他看了看罗比,再看看我,咧开嘴笑了。
“老卡戎把它那套都做了一遍?”他问道。
“百分之百。”我回答说,我的声音热情得有点儿虚假。
肯恩滑下手术台,他上午的工作到此为止。我朝麦克走了过去,他还站在控制台那儿。
“谢谢,斯蒂夫,”他说,“你现在应该明白卡戎一号的基本需要了。电子声音,加上按计划设置的程序,剔除我们一方的情感成分,这些都是最基本的需要,只等时机成熟。正因如此,才让肯恩跟机器协调一致。他的反应非常出色。不过,如果那个孩子跟他在一起,效果就会更好。”
“孩子?”我疑问地重复了一句。
“是的,”他回答说,“尼基是实验的重要组成部分。她也经过调整,适应了这台仪器的声音,他们两个聊起来的时候,快活得像一对蟋蟀一样。当然了,事后两个人对此一无所知。”他停顿了一下,像罗比刚才那样紧紧地盯着我,“肯恩最后必然会陷入昏迷。到了那时候,那孩子就成了我们唯一跟他连接的媒介。现在我建议你借上一辆车,去瑟尔沃给自己买杯酒喝。”
他转身离开,崚嶒的身形显得泰然而沉静,让人联想到一只敦厚仁慈的猛禽。
我没去瑟尔沃。我出了门,越过沙丘朝海边走去。眼前的大海不再平静,海面上浪涛汹涌,形成深壑般的波谷,继而又呼啸着扑向砾石滩。几英里外的海滩上,一群美国空军军校学员在练习吹军号。刺耳的音符和不成调的噪音随风吹到我耳边。不知何故,那几乎遗忘的黑人灵歌涌上我的脑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他把整个世界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把整个世界掌握在自己手中……
接下来的几周时间,展示工作每三天重复一次,变换着不同的操作程序。麦克和我轮流负责操控。我很快就习惯了,这种古怪离奇的集体活动成了一项日常事务。
正如麦克所说,如果孩子在场的话,痛苦就会轻一些。她父亲把她带到实验室来,我们让她跟已经处于受控状态的肯恩待在一起。那孩子就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头顶上也有一只麦克风,用来录制她的话音。跟她解释说肯恩睡着了。接着,轮到她接收来自卡戎的信号,以及跟肯恩不一样的一组数字,此后她就处在控制之下了。他俩一道工作时使用了一个不同的程序。卡戎把肯恩带回以前的时间,让他处在与尼基相同的年龄,机器发出声音说:“你现在是七岁。尼基来找你玩了。她是你的朋友。”给孩子灌输的信息也很类似:“肯恩来找你玩了。他是个男孩,跟你一般大。”
随后两人便聊了起来,卡戎不去打断他们,产生的效果令人惊奇——我相信,这是在最近几个月逐渐积累起来的——两个人现在成了异常亲密的“临时”朋友,相互间毫无隐瞒,玩着各种假想出来的游戏,交换各自的看法。平日里尼基又迟钝又沉闷,在仪器的控制下却显得天真快活。每次操作后,都要把录下来的谈话分析一遍,把两个人日渐紧密的关系记录下来,以此作为进一步编程的指导材料。肯恩在有意识的时候,只把尼基当成杰纳斯的痴呆孩子,一个不幸的研究对象,对她没什么兴趣。他全然不知受到控制时发生的事情。至于尼基那边,我就说不太准了。某种直觉让她亲近肯恩,一有机会就去黏着他。
我问罗比,杰纳斯这对父母对这些操作是什么态度。“为了麦克,他们什么事情都心甘情愿,”他对我说,“他们认为这有助于尼基发育。双胞胎的另一个是正常的,这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