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实录之一 死亡签名(第14/37页)
但无论什么样的人,对自己的身家性命总不能漠不关心,沈恕只能抓住这个要害进攻,他顺着陶英的话头说:“不认识就好,不然的话有些东西还真没法拿给你看,他死得很惨,很可怜。”说着话取出苏南尸体的照片,故意犹豫一下,然后递到陶英眼前。
陶英像被蜜蜂蛰了一样,下意识地往后躲:“这是什么?”沈恕说:“是苏南遗体的照片,想请你帮助辨认一下,对这人有没有印象?”陶英仰起头,目光在天花板上逡巡,说:“不看,我不认识他。”沈恕见他一味敷衍,把手里的照片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声音严厉地说:“陶英,我们既然找上你,就一定有充分的理由。现在是公安机关依法对你进行问话,你如果拒不配合,我们可以申请传唤证,把你请到重案队里去。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陶英虽然难缠,对刑警毕竟还是有些害怕的,见沈恕的脸色铁青,像是动了真气,也就乖觉起来,想随便说几句话应付过去,把他们打发走。于是从桌上拾起照片,作出认真辨识的样子。他的眼睛近视,却又不肯戴眼镜矫正,只好把照片捧到眼前细看,猛地看清照片上那具千疮百孔的尸体,吓得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尖叫一声,把照片摔到桌上,后退两步,恶狠狠地向沈恕质问:“姓沈的,你什么意思?”
沈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脸上却做出无辜的表情,把手摊开说:“没什么别的意思,再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陶英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来,咬咬牙说:“姓沈的,算你有种,老子再说一次,不认识什么他妈的苏南苏北,以后别再来烦我。”话音未落,扭头就走。沈恕还在后面继续用话点醒他:“哎,陶记者,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走了?这凶手下手一次比一次更狠,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陶英这次没再停留,砰地把门摔开,径直走出去。
于银宝见陶英头也不回,“哎”了一声,就想追上去。沈恕拦住他说:“不用,让他去,等着他主动来找我们。”于银宝半信半疑地说:“他那么顽固,怎么可能改变主意?”沈恕说:“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他开口,那他是铁了心死硬到底,谁也拿他没办法。”
回到队里,管巍已经把陶英的背景资料整理好,放在沈恕的办公桌上。管巍的工作效率和敬业精神在作风严谨的重案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资料显示,陶英,现年五十二岁,祖籍安徽,出生于楚原,工农兵大学生,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楚原日报社工作。已婚,妻祖嘉任职省人事厅,育有一女,取名陶顺子,现为江华大学二年级学生。陶英任记者多年,社会关系广泛,但尚且不能确认他与两名被害人有联系。这份背景资料似乎包含着许多信息,却又没有可供追查的实质内容,与目前掌握的许多线索一样,若即若离,让人无从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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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8月21日。小雨。
楚原市复兴路莲花小区。
下面要说的这件事,是我在此案破获五年后才听沈恕说起的。那时随着人事更迭,社会变迁,当时的保密情节已经过期,社会敏感度已降低。只是沈恕连我这名一直参与侦办此案的内部人员都要长时间隐瞒,可见他处理原则性问题时,说是六亲不认也不算过分。
这件事把科技处副处长、楚原市法医界权威陈广卷了进来。沈恕在听过我关于徐剑鸣所受枪伤的鉴定报告后,并未轻信,而是派管巍马上赶去省公安厅物证检验中心,出具徐剑鸣的枪伤照片和他主治医生的诊断纪录,请求鉴定,以听取第三方意见。公安厅很快给出结论,与我的检验报告完全一致。
沈恕意识到必须立即采取行动。由于陈广的行政职务比他还高,他有必要先向上级汇报。这是一件尴尬事,因为陈广是刑侦局长高大维的爱将,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而高大维又是沈恕绕不开的主管领导。应该怎样汇报?说陈广工作不慎、业务不精,把驳壳枪枪伤误判为猎枪枪伤?可陈广的业务精湛是公认的,是在千百次战役中磨炼出来的,怎能因一次失误——甚至还不能断定是失误,就彻底否定一个人?做刑警的,谁又不曾走过弯路?如果因在办案中犯错就对某人上手段,局里还能有几个人是清白的?
沈恕思忖良久,决定弱化矛盾,在向高大维汇报时,轻描淡写地说省公安厅对徐剑鸣所受枪伤持有不同意见,建议在办案中,针对民用枪和军用手枪同时展开调查。近段时间重案频发,高大维有些应接不暇,并未过多思考沈恕的汇报中有不合情理之处,就批示了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