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 风呜咽(第9/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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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宋柯没有在晚上出门。他只要听不到女人的召唤声,就不会去深山老林的小木屋里去,奇怪的是,只有女人的召唤声出现,他才能找到通往小木屋的道路。有时,宋柯心里特别的厌恶那个叫凌初八的女人,可他似乎又离不开她了,宋柯对凌初八有了一种奇怪的依恋感,他知道那和爱情无关,那是他生命本能的需要。
宋柯这天起了个大早,他还是自顾自地往唐镇西头走去。
街上早起的人都躲着他,好像宋柯是瘟疫。
屠户郑马水看到宋柯瘦长的身影从街上走过,狠狠地把杀猪刀剁在案板上,这个平常身上充满的永远洗不干净的猪肉臊味的人,也用手捂住了嘴巴和鼻子,等宋柯走过去之后,他才把手掌从嘴巴上拿下来,在鼻子前扇了扇,说了声:“真臭!”
宋柯根本就不会理会唐镇人对他产生的任何表情和言语,他从来就没有融入过唐镇的生活,他是个孤独的异乡人,也是唐镇的局外人,他想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唐镇,到另外一个地方漂泊。
宋柯走上河堤,朝五公岭的那片山坡望去,此时太阳还没有出来,这个清晨又没有雾霭,能见度特别好,宋柯可以看到那片山坡上的一个人影,他很清楚,那是三癞子。宋柯想,三癞子一定又是在挖墓穴了。宋柯走下河堤,晃过颤悠悠的小木桥,踩着露水打湿的野草,朝三癞子走去。
自从三癞子离开唐镇回来,宋柯就没有好好和他说过一次话。宋柯的到来,令三癞子有些莫名的恐慌和兴奋。三癞子果然在挖新的墓穴,也许他刚刚来不久,他正在把地面上的野草除掉。见宋柯走近前,三癞子停下了手中的活,他的五官挤在一起,不知道是笑还是哭丧着脸。
三癞子说:“宋画师,你起得好早呀。”
宋柯苍白的脸上浮起了笑意:“你比我更早。三癞子,又要挖墓穴了呀?”
三癞子说:“是呀,挖好的墓穴已经给沈文绣占了,我要再挖一个,预防万一呀,我总得给自己留一个墓穴吧,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死去,这年头,谁又能够预料到什么呢?”
三癞子心里却说:“宋画师,这个墓穴也有可能是给你准备的,我这些天一直担心着你呀!”
宋柯说:“三癞子,你不会那么快死的,你要是死了,谁给唐镇的死人挖墓穴呀。”
三癞子说:“我要是死了,我还会管那么多吗?”
宋柯突然听到了清脆的鸟鸣,太阳在东面的山坳上露出了红彤彤的头,山野出现了一层暖色。宋柯奇怪地想起了森林深处的那个小木屋,此时,他有种欲望,希望那女人的呼唤声出现。宋柯的目光朝远山掠去,远山一片苍茫。
三癞子闻到了一股腥臭味儿,对唐镇人都表现出厌恶的宋柯身上的腥臭味,三癞子不以为然,他只是对宋柯说:“宋画师,镇上的人都说你身上有股臭味,有些人到游镇长那里去投诉了,说是要游镇长把你赶出唐镇,再从外面请个没有臭味的画师来。”
宋柯从远山收回了痴迷的目光。
他笑着对三癞子说:“我知道,我身上的气味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就像我的生命一样,我不能够改变。至于镇上的人喜欢不喜欢,是他们的事情,我同样也不能够改变。如果让我走,我也会马上走的,不会赖在唐镇。”
三癞子听了宋柯的话,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宋柯如此坦荡地面对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腥臭味。三癞子说:“宋画师,你给游镇长老母的画像谁都说好,游镇长就是因为他老母的画像,也不会让你离开唐镇的,到那里去找你这样画师呀!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宋画师,你离开唐镇吧!”
宋柯不解:“为什么?”
三癞子突然听到了一种声音,那种声音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是什么东西滑过草丛的声音。由此,三癞子想到了蛇,想到了那个白衣女人让他吞到肚里的蛇。
三癞子果然看到了一条巨毒的五步蛇滑过不远处的草丛。
三癞子毛骨悚然,为什么他说到让宋柯离开唐镇,就有蛇现身呢?这不可能是巧合,仿佛冥冥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他的任何举动都逃不出那双可怕的眼睛。难道这条突然出现的五步蛇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10
寡妇余花裤在一个偏僻的山坳里割稻子,整个山坳里仿佛就她一个人,山坳里的几亩薄地是她的死鬼老公祖上留下来的,因为离唐镇比较远,没有人想要霸占去。为了生计,余花裤独自耕作着这片田地。
余花裤挥汗如雨,她身上的长衫长裤都湿透了。
阳光眩目。
好在山坳里不时有阵阵的山风刮过,给她带来阵阵的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