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13/125页)

文字活灵活现。星期天,3月8日,上午9点30分,某某大街发生了破门而入的事件,大火,小猫和退休的人遭到恐吓。杂志报道的一个片刻,世界生活的一个片刻。难道这只是春天攻势中的一个片段,自由的力量向附近被束缚的物体发起了进攻?某一天,某一辆电车,某一个遭遇,就像刚刚产生的昏睡,春天,伴随着分泌物和芬芳,爆发出来。

她十分吃力地把自己的手从靠背上拿开。她在下一站下了车,浑身颤抖,步行赶往马尔加医生的办公室。和医生像朋友那样聊上一个小时。人们就是这样把自己的问题向马尔加倾诉的,因为,每次谈话结束时,医生带给他们的也是友谊,仅此而已。当她离开的时候,她感觉疲倦,放松,感觉自己与世隔绝。

一层灰色的薄雾笼罩着这一天的苦痛。在她面前,诱人的夜空拉开了帷幕,带给我们那份追求已久的宽恕,把自我交还给我们。微小的尘粒落在她的眼睛里,落在她的嘴唇上。突然,她的身体抖动起来,她的双肩颤动起来,仿佛白天不断生长的外壳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此刻正在开裂。

她的确在颤抖,好像得到了自由。她的肩膀在凄厉的夜风中不断抽搐。她抱起双臂,努力使自己打起精神,以抵御生龙活虎的黑夜,抵御黑夜里的强光和阴暗。

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了地铁车站的入口。她沿着台阶走下去。这是一个水泥洞穴,平庸的几何结构。红灯闪烁,列车缓缓驶入站台,车门打开了。

咳,这一天!咳,这一天哟!

尽管如此,她最终还是来到了她的避难所。

慢慢地,她卸下了怪异的一天给她带来的沉重负担,她感觉自己仿佛脱下了一层铠甲。她又活过来了,她再次拥有自己私密的空间,这种权力回到了她的手中。换句话说,这是真实的——也就是说,她复活了,再次得到了重生。啊,伟大、善良的夜晚,你愉快的痛苦使我们找到了自我。

紫色的天空。一个蓝色的头像剪影,周围是一群幼崽。假如仔细观察,你会发现,那个椭圆的脑袋不是别的,而是一个母狗的头像;一只发怒的母狗,追逐着夜空;云朵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浩瀚的苍穹遮蔽。在某个地方,在某个时刻,那是亡父的魂灵,40年了。

扶着搪瓷茶杯的手一阵颤抖。托莱亚握紧把手,慢慢端起杯子,小啜了一口。像往常一样,咖啡早已冰凉,不知道搁置了多久了。此刻,他感觉屋里不止他一人,似乎马尔库·万恰就在他的身边,他走了40年了,被谋杀了,抑或是自杀。这种感觉无数次地向他袭来;他越发觉得自己看见了他,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当他们奔赴死亡的时候,我也和他们一起向死神靠拢:这就是前提。在与死神拥抱的终极时刻,看看我和我的同胞如何表现。在一个约定的早晨,你无欲无念,却陡然在广袤的漠然之中重新发现了自然。在灿烂春光中一个约定的早晨,我们一时间忘却了看守的脸,忘却了污秽的街巷,忘却了灵魂。此时,我们抬起双眼,仰视一望无际的金色天空。

最终,我们平静下来——幸福,我们摆脱了对狭小囚室的恐惧。接着,有人砸门,心脏病发作,瞠目!谋杀的片段,最后的瞬间,结束。

夜晚,极具创造力的夜晚。终于要行动了!他清楚,这将是一次非常难以理解的行动:春天的行动。

突然,温柔的夜风将他包裹。他陡然想起那个名叫托马的尾巴。那些告密的小人还不如魔鬼的仆人——不,他们没有这么高的级别,他们只不过是生活在被唤作现代的沼泽里的小鱼。沼泽里这些痛苦的鱼带着沼泽的灵魂、疾患、恐惧和快乐。那个戴着托马面具的家伙,他的使命会是怎样的?数日的等待,他踪影全无;失望之际,他却从天而降。为什么?难道这是野蛮人的一场比赛?难道印证了卡瓦菲老人的低吟,野蛮人终于到了?他们即将到来,因为他们已经来了,因为他们在很久以前就数量大增,一步一步地占据了崩塌的城堡,也控制了众生的灵魂、疾病以及恐惧。野蛮人从未停止他们入侵的脚步,从未停止对荣誉公民的骚扰。正因为如此,那些野蛮人和他们野蛮监牢里的囚犯才会变成如此:一大批饱受饥饿煎熬的狡猾老鼠做好了准备,随时迎接最后的毁灭。他们眉宇间那一道刀疤似的纹路异常显眼。这是一道几乎无法捕捉的痕迹,反映出一个狡诈、堕落的种族所具有的特性——一只眼睛的抽搐。

不知什么时候,他终于睡着了,深深地坠落到夜晚的梦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