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对峙(第5/7页)

“您冲进球场时我吓了一跳,看见您抱着球就跑,还以为球里面装了炸药呢!”于文洋说。

呼延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于文洋的妈妈将拈着餐叉的手停在半空,皱眉,“也不知那个段新迎怎么回事,他女儿死了,我们也很同情,出事后还带着文洋登门看他,把话都谈开了,他女儿的死纯粹是意外,和我们家文洋没有任何关系,谁知道他怎么又去砍那个高……高什么来着?(于文洋插嘴:高震。)出狱后又揪着文洋不依不饶的,让张昊去跟他协商,送多少钱都不行,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您带着文洋去过段新迎的家?”呼延云很惊讶。

于文洋的妈妈点点头:“刚刚出事那会儿,老于把文洋一顿打啊,然后恨不得五花大绑,带到段新迎家里赔罪,他家里就他和他爸,看上去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我们进了门也没管他家地有多脏,摁着文洋的脖子给他们跪下磕头,他们还说‘不关孩子的事儿’,把他扶起来,我们给他们钱,他们不要,说给老爷子请一个终生的保姆,费用我们出,他们也不要……这不都好好的么,没过几天段新迎就跟发了疯似的,在校园门口把高震给砍了,呼延先生你说说,这成什么话!”

呼延云想了想,侧着脸对张昊说:“你还记得不记得你来我家的时候,我说你撒了三个谎?”

“哪能忘呢?呼延先生的分析能力实在令我敬佩啊……”

呼延云摆了摆手:“我不是来求赞的,我是想问,你还记得我说你撒的第三个谎的时候,欲言又止么?”

张昊点点头“:记得,记得,你说我在讲述段新迎用菜刀砍高震那件事上撒谎了,可是又说自己唐突了,没说下去,搞得我一肚子困惑。”

世人都揣测不到的险恶。

“现在,我就来解开你肚子里的困惑……”呼延云刚说到这里,忽然听见一阵无论音色还是音量都像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打磨过的笑声:“我来迟了,我来迟了,抱歉抱歉!”抬眼望时,只见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了过来,于文洋像听到班长喊“起立”似的,忙不迭地站起身,乒铃乓啷差点把汤打翻,张昊也站了起来,向呼延云介绍道“:这位就是于跃先生。”

呼延云站起身。于跃伸出右手与他握了一握,力度也拿捏得恰到好处:“久仰呼延先生!今天临时有事,否则我不会迟到,请见谅!”

呼延云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眼前这个一直缭绕着雾气的男人:红润的脸庞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仿佛完全是为了将他装饰得更加精致的金丝眼镜,眉毛浓密而修长,鬓角的头发也像用Photoshop修过一样齐整而对称,嘴唇有些干燥裂皮,白色而整齐的牙齿不仅说明他保养得法而且从不抽烟,如果不是下巴像安卓小绿人一样收得急了一点,这张面孔简直就是美男子的标配了。

宾主落座后,调节气氛的搅拌勺立刻从于文洋妈妈的手里转移到了于跃的手中,侍者端上精美的餐具和酒杯。于跃自罚红酒,盛情地为呼延云介绍餐桌上一道道菜品的典故、原料、配伍与最佳赏味方法,俨然一位无比专业的美食家,不仅仅呼延云听得入神,就连另外三位与于跃朝夕相处的亲友也频频点头微笑。而在他一番讲解之后再将那些精美的菜品纳入舌尖之时,竟品出先前绝对没有品出的美妙来。

“光顾着说话,影响了呼延先生进餐,实在不该。”于跃笑着举起酒杯,“来,我提议我们一起敬最优秀的推理者一杯!”

呼延云十分老实地说:“这个我可就不敢当了……”

于跃一愣,酒杯停在半空,眼神刹那间变得异常冰冷,像把火把投进冰桶里,甚至能听到火焰被无情熄灭的“嘶啦”一声。

呼延云说:“目前最优秀的推理者是日本的古畑任三郎先生。我只能说是中国推理者中的佼佼者。”

奇特的事情发生了。火把从冰桶中拎出,还淋漓着冰水,却顿时燃起熊熊的火焰。

“哈哈哈,呼延先生说笑了,我家的事情不可能劳烦一个日本人,只要您是中国顶级的推理者就好。”于跃将酒杯与呼延的酒杯一磕,“请呼延先生见谅,我的座右铭是——一切都要最好的。”

另三人不失时机地笑了起来。

“是啊,于跃先生就是以行事低调和追求顶级的享受,在这个圈子里著称。”张昊满脸堆笑地说。

“行事低调,追求顶级享受……这二者似乎有点矛盾。”呼延云说。

“不矛盾,一点都不矛盾,所有过度奢华的包装都是为了掩饰内核的贫瘠,所有刻意低下的头颅都是为了戴上至高无上的王冠。”于跃向前探着身子,炯炯的目光凝视着呼延云,“在呼延先生的想象中,想必觉得我这生意人,一定是那种出言谨慎、笑不露齿的狡黠之徒,其实这也要看对谁,商人么,别的能耐都是后天的,只有逢人说话,见人下菜,那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我久仰呼延先生的大名,既然您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我也就没必要蒙那一层羊皮薄的窗户纸,不妨坦白心迹,直陈胸臆。想必您不会见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