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丽泽的情人(第5/9页)
“再见了,朋友。”他对丽姬说。他一手搭在她肩膀上,拉她过来,让她的灰眼珠正对他。
“再见。”她说,亲他一下,说不上热情,但至少比她对服务生的亲吻更用心一点。
“我类似案发前的共犯,”他解释,“这一点我很抱歉。其他的事我并不后悔。你最好替那个姓柯的混账留心点。因为如果他们没宰成他,我有可能会亲手宰他。”
他摸了摸丽姬下巴的爪痕,然后迈步走向门口法恩等待的地方,再转身向史迈利告辞。史迈利再度独处,因为他刚派科林斯去打电话。史迈利的站姿,是杰里记忆中最清晰的姿势,短短的手臂在腰间微微上扬,头微微向后仰,表情既流露歉意又具询问的意味,仿佛刚把雨伞忘在地铁里。丽姬背对着两人,继续整理唱片。
“代我向安恩问好。”杰里说。
“谢谢你。”
“你错了。我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只知道你错了。话说回来,大概也太迟了。”他再度恶心,身体的痛楚令他头疼欲裂。“你再靠近一点,”他对法恩说,“看我会不会扭断你脖子,听懂了吧?”他再转回史迈利。史迈利以同样姿势站立,没有做出听见的表示。
“祝你佳节愉快。”杰里说。
最后再点头一次,不是朝向丽姬。杰里一跛一跛走到走廊,法恩跟在后面。等电梯时,他看见那位优雅的美国人站在打开的门口,看着他离去。
“啊对了,我倒把你给忘记了,”他拉开嗓门说,“窃听她公寓的人就是你,没说错吧?英国佬勒索她,表亲窃听她,她运气真好,受到各方关照。”
美国人消失,很快关上门。电梯来了,法恩推他进去。
“别推我,”杰里警告,“这位绅士的大名是法恩。”他告诉电梯里其他人,声音非常大。他们多数穿的是晚礼服与缝上亮片的洋装。“他是英国特务,刚踢我蛋蛋一下。俄国人来了,”他对这些表情呆板、漠不关心的人说,“要来抢走你们的钱。”
“喝多了。”法恩面露厌色。
走到大厅,门房劳伦斯看得出神。来到前院,停着一辆标致房车,蓝色。吉勒姆坐在驾驶座上。
“给我上车去。”他说。
前座的门锁上。杰里爬进后座,法恩跟上。
“你在搞什么飞机啊?”吉勒姆咬牙切齿地质问,“伦敦临时情报员半途跳船的事,这倒是头一遭。”
“别靠近!”杰里警告法恩,“现在你一稍微皱眉头,就准备讨打。我是说真的。我警告你。试试看。”
地面的雾气再起,卷上引擎盖。路过的市景如同一幕幕垃圾场风情画:油漆招牌,商店橱窗,条条电线交横在霓虹灯前,团团令人窒息的绿叶,还有随处可见的建筑工地,以泛光灯照亮。从后视镜里,杰里看到一辆黑色奔驰车跟在后面,驾驶、乘客各一人,男性。
“表亲帮我们断后。”他大声说。
腹部一阵绞痛,几乎令他晕眩,一时之间他错认法恩又打了他一下,后来发现其实只是刚才那一击的余波。来到中环,他叫吉勒姆靠边停车,在众目睽睽下对着水沟呕吐,将头探出车窗,法恩则紧张地倚过去。身后的奔驰车也停下。
“痛得要命的时候啊,”他缩回车上,叹了一口气说,“最能让头脑清醒一下子了。对吧,彼得?”
吉勒姆气昏了,以脏话回答。
你不懂状况,史迈利刚才说。你有可能逆转情势。动用好几十亿的钱,动用好几千人,都无法得到我们有机会从这项行动中获得的几分之一……
怎么说?他不断自问。获得什么?纳尔森在中国事务方面的立场,他所知模糊。库洛向他透露的分量,是他所需知道的下限。“纳尔森能取得北京皇冠上的珠宝,阁下。谁跟纳尔森搭上关系,不但保证一生荣华富贵,连他家的鸡狗都能升天。”
他们绕过港口,朝港口隧道驶去。从海平面看,美国航空母舰在繁华的九龙背景下小得出奇。
“对了,德雷克怎么把他弄出来的?”他以闲聊的口气问吉勒姆,“不会是想再用飞机载他出来吧?当然不会。瑞卡度已经堵死了这条路,对不对?”
“靠虹吸作用啦。”吉勒姆动了怒——杰里欣喜地想着,他真傻,应该闭嘴才对嘛。
“用游的吗?”杰里问,“让纳尔森游到大鹏湾是吧?不像德雷克的作风嘛。何况以纳尔森的年纪也不适合。就算没被鲨鱼咬掉什么的,也会被冻死。运猪火车呢?跟猪一起投奔自由?可惜你错过大场面了,伙计,都是我的错。”
“老实讲,我也觉得可惜。真想踹掉你的大牙。”
杰里脑海里响起甜美的庆贺之乐。果然没错!他告诉自己。情况就是这样!德雷克要带纳尔森出来,他们全都排队等他穿过终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