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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想在我脑袋里的另一部分,我知道答案,只是我无法将它形诸笔墨罢了:他的本体已经不知去向了。

间谍的工作,就是等待。

我们等了三天,你可以从我灰白的头发中计算出我当时等了多少小时。我们那时已经照着资历的高低分开。薛里顿和鲍勃一起;克莱福和兰利的人一起;奈德和他的手下继续留在岛上,我则继续与他们一起留下来待命,尽管我所等待的还是一个谜团。我从那时起就开始讨厌那个小岛,而且,我想奈德和巴雷也同我一样。巴雷又变得心不在焉,并且也暂时失去了幽默感。某些事已碰触到他的自尊。

所以,我们就只有等了。我们心烦意乱地下棋,但很少有把一整盘棋下完的。我们也听听蓝迪讲他自己的游艇,听电话,听鸟叫和听海涛的拍岸声。

处在这种状况,我们个个心浮气躁。而我们对这一孤岛和它烟雾弥漫的天空、暴风雨,以及对一片一片的田园美景所产生的好奇感,益发使得我们更加地心浮气躁。岛上起了大雾,浓雾笼罩住我们,使我们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惧,担心自己永远都离不开这个小岛。雾散了,但我们仍然待在那儿。我们之间的亲密程度应该会把距离拉得更近才对,但这两个男人都回到他们自己的王国里去了,奈德退到他的房间,巴雷则走到室外。雨像葡萄弹一样地打在这个小岛上,我只能透过窗户看着巴雷穿着他厚厚的雨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悬崖峭壁的边缘。那一副举步维艰的样子,就像是和他的鞋子摔跤一样。有一次,我还看见他在海滩和那位名叫艾德加的守卫人员打板球玩。天晴的片刻时光,他会拿出一顶从船尾里的一个五斗柜挖掘出来的航海帽来炫耀。他戴上它的时候,脸上故意摆出一副狰狞的面孔,以一种不可一世的眼神睥睨着脚下的土地。有一天,艾德加带着一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老黄狗出来溜达,他们让那条狗在他们中间跑过来又跑过去。还有一天,在外海有一个赛船会,一大群白色的游艇排列成环形,像一排牙齿。巴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望着它们,似乎是被这狂欢的盛会给强烈地吸引住了。而艾德加则站在一旁看着巴雷。

我想,他又在想着他的“汉娜”了。他在等待着,等待着生命给他一个能让他作选择的时刻。直到很久以后,我才了解到并不是所有人都用这种方式来作决定的。

我对这个岛的最后一个印象有如梦幻般的失真。我曾在电话里头,和克莱福说过两次话,这两次的对谈事实上足以使他暂时耳鸣目眩。有一次他想知道“你的朋友们是如何支撑得住的?”我回答他说:从奈德那儿我知道他已经问过同样的问题了。另一次他对我说他需要知道我到底替巴雷做了什么补偿计划,包括支付津贴给他的公司等等,以及这笔钱是从我们的预算支出,还是从另外一笔额外的预算中支出。在我这儿有一些记录,能够使他开窍。

这一天临近中午时,《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刚刚才到,放在日光浴室的桌子上。我正低头读报时,听到蓝迪大声喊警卫去找奈德接电话。就在我转身时,看见奈德自己从花园的那一边走了进来,越过大厅,走向通话室。我瞥了他一眼,瞬即又将目光移向上方。在一楼的楼梯平台上,我看见巴雷。巴雷站在那儿,侧面对着我,一动也不动。他站的那个地方有几个老旧的书架。那天早上,他终于说服蓝迪把这个上了锁的书架打开,好让他浏览一番。那个平台边就是那一扇半圆形的窗户,也就是那扇往下俯视可以看到绣球花,再往远处眺望就可以看到海的窗户。

他伫立在那儿,一只手上拿着一本书,眼睛却瞪着大西洋。他的双脚分开,另一手高举,就像平常一样,高举到他的头部附近,好像是要挡住什么人挥过来的一拳似的。他一定已经听到四周发生的一切——蓝迪的喊声,接着奈德匆匆穿过大厅的脚步声,以及通话室的门砰地关上的声音。楼梯平台的地板被震了一下,接着就是重重的脚步声踏进那个楼梯间,好像教堂的钟声一样地让人觉得刺耳。不久,奈德从通话室中急速走了出来,走了几步就突然停住了。

“哈瑞!巴雷在哪里?”

“在这儿。”巴雷斜倚着楼梯栏杆支柱平静地说道。

“你已经过关了!”奈德喜悦得像个孩子似的叫道,“他们要我向你道歉。我和鲍勃、克莱福,还有海格帝都通过话。歌德是他们这几年以来所办过的最重要的案子。正式的案子。他们百分之一百地喜欢他。他们不会再三心二意了。你已经把他们所有的仪器都给打败了。”奈德那时已经对巴雷心不在焉的样子司空见惯了,因此,就算是巴雷听了他的话,面部一无表情,他也不再觉得奇怪了。他的眼神仍然瞪视着大西洋。他是不是看见了一艘小船进了水呢?说实在的,这种情形,只要你在缅因州的海滩待久了,你随时都看得见的,一片帆,一段船身,现在又是一个落入海中的人露出水面的头和手,但旋即又沉了下去,就再也不见他浮出水面了。你继续在那儿守望,如果你守望的时间够久,你就可以看到一堆饥饿的鸟群在那儿盘旋,找寻着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