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1944年5月29日,星期一(第5/17页)

“我正要说这个。告诉你吧,我喜欢这个计划。我会把它上交到上司那儿。但我想他不会同意的,至于原因,我们还没谈到过。”

“什么?”

“只有你最合适领导这个小组。但是,你刚完成的这趟旅行应该是你的最后一次。你知道得太多了。你来来回回已经跑了两年,你跟法国北部的大多数抵抗组织都有接触,我们不能再把你送回去了。如果你被俘了,你会把他们全都供出来。”

“这我知道,”弗立克冷冷地说,“所以我随身带了自杀药丸。”

08

爵士伯纳德・蒙哥马利将军是即将进攻法国的21集团军群总司令,他在伦敦西部的一所学校设立了临时总部。学生们已经疏散到了农村,被安置在较为安全的地方。巧合的是,这也是蒙蒂【6】本人小时候就读的学校。会议在模型室进行,大家坐在小学生的硬木椅上,这些人都是将军和政治家,重大场合还会有国王本人参加。

英国人觉得这很可爱,来自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保罗・钱塞勒则认为这简直扯淡。弄几把新椅子能花多少钱?总体上说他喜欢英国人,但讨厌他们那种古怪的自我炫耀。

保罗在蒙蒂的手下工作,很多人认为这是因为他父亲是一位将军,但这种猜测并不公平。保罗跟高级军官很处得来,部分是因为他父亲,部分是因为在开战之前美国陆军已经成为他生意的最大客户,他经营教育唱片,其中以语言课程为主。他喜欢服从、守时、精准等军人操行,但同时他也要为自己着想,而蒙蒂也越来越依赖他。

他负责情报方面的工作。他是一个组织者,要保证蒙蒂需要看到哪一份报告时,那份报告就会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他还要剔除那些迟到的消息,召集主要负责人开会,并代表上司进行补充性的调查。

他也拥有秘密工作的经验。他跟美国的秘密机构“战略服务办公室”打过交道,并曾在法国和北非法语国家以掩护身份工作过,小时候他一直住在巴黎,当时他爸爸是美国大使馆的武官。保罗六个月前在马赛的一次与盖世太保的枪战中受伤,一颗子弹打掉了他左耳的一大半,但除了他的外表以外,并未造成任何损害。还有一颗子弹打碎了他的右腿膝盖骨,让它再也无法复原,这也成了他转而开始做案头工作的真正原因。

与在敌占区往返奔波相比,这种工作很容易,也从未让他觉得枯燥。他们正在策划一次旨在结束战争的“霸王行动”。保罗是世界上知道其具体日期的几百个人之一,而其他大多数人则只能凭空猜测。实际上已经按照潮汐、海流、月相和日出日落时间来确定了三个备选的日子。进攻需要月亮晚一点儿出来,这样部队的最初行动就能受到黑暗的掩护,但再晚些时候,当第一批伞兵从飞机上跳伞滑翔时又要有月亮。拂晓时刻需要低潮,好让隆美尔布设在海滩上的障碍物显露出来。在黄昏前也需要一个低潮,以便随后的大部队登陆。满足这些条件的时间段很短,舰队可以在下周一,即6月5日出发,或者在再下一周的周二或周三。最终要依照天气情况,由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将军在最后一刻敲定。

三年前,保罗可能会拼命在进攻部队里争一个位子,他会技痒难忍,力争到前线参战,不齿于待在后方。现在,他的年龄和心智已渐增长,想法也变了。首先,他已付清欠账,中学时期他当过足球队的一队之长,赢过马萨诸塞州锦标赛,可现在他再也不能用他的右腿踢球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的组织才能可以让他游刃有余地赢得战争,完全用不着亲自上阵。

他为自己成为有史以来最大进攻的策划者之一而激动。当然,伴随着兴奋的还有焦虑,战役从来不会按计划进行(尽管蒙蒂有个弱点,一直假装他计划的战役总是能够按计划进行)。保罗了解他所做的各种错误——笔误、忽略某个细节、不经二次查证便采信的情报——这些都能让盟军部队遭受重大损失。尽管反攻部队规模庞大,但战役仍有可能改变方向,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能够打破整个平衡。

今天上午十点,保罗安排了十五分钟讨论法国抵抗组织。这是蒙蒂的主意。他的特点就是注重细节。他认为,要想打胜仗,就要在所有准备工作到位之前尽量避免正面战斗。

差五分十点,西蒙・福蒂斯丘走进模型室。他是军情六处的高级军官之一。他个子很高,穿着一件细条纹西装,举止中带着一种持重、权威的做派,但保罗怀疑他并不真正了解秘密工作是什么。他后面跟着的是约翰・格雷夫斯,一个神色紧张的公务人员,来自经济战争部,这是负责监督管理特别行动处的政府部门。格雷夫斯穿的是白厅【7】的制服,黑色外套和带条纹的灰色长裤。保罗皱起了眉头,他没有邀请格雷夫斯。“格雷夫斯先生!”他不客气地说,“我不知道邀请过你参加这个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