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1944年5月29日,星期一(第15/17页)
他用一种崇拜英雄的眼光望着她,她开始明白珀西话里面的暗示,看来布赖恩仍然有点儿迷恋她。她转身离开他,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说:“好了,我们开始吧。你知道你要接触的那个抵抗组织已经基本上被消灭了。”
“知道,我要去弄清还剩下多少人,如果有,还能不能用。”
“可能有些成员在昨天的遭遇战中被盖世太保逮捕,你我说话这会儿正在受到审问,所以你必须特别小心。你在兰斯的接触人是一个代号为‘中产者’的女人。每天下午三点她去大教堂的地下室祷告。一般她都是一个人在那儿,但万一有别人也在那儿,她就会穿不一样的鞋,以便我们的人认出来,鞋是一只黑色一只褐色。”
“这很好记。”
“你对她说,‘为我祈祷。’她就会回答,‘我为和平祈祷。’这就是暗号。”
他重复了一遍。
“她会把你带到她家里,让你跟波林格尔组织的领导人接上头,他的代号是‘莫奈’。”她说的是她的丈夫,但布赖恩没必要知道,“遇到组织里的其他成员时,不要提‘中产者’的地址或她的真名,请记住,这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知道最好。”是弗立克亲自招募的“中产者”,也是她亲手建立的切断防护,就连米歇尔也没见过这个女人。
“我明白。”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肯定有上百个问题,可我一个也想不起来。”
她站起身,绕过桌子跟他握手。“好吧,祝你好运。”
他抓着她的手。“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来我们家度过的那个周末,”他说,“我想当时我肯定讨人厌极了,但你对我非常好。”
弗立克笑了一下,淡淡地说:“你是个乖孩子。”
“我爱上你了,实际上。”
她真想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走开,但他可能明天就会死掉,她不能给他留下这么一个残酷的印象。“我很荣幸。”她说,尽量保持一种和蔼说笑的语气。
这样也没用,他是认真的:“我想……你能……给我一个吻吗,就算祝我好运?”
她犹豫了。哦,管他的呢,她想。她踮起脚,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她让这个吻持续了一小会儿,然后放开。布莱恩被这突如其来的快乐惊呆了。她拍了拍他的脸颊。“活着回来,布莱恩。”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她回到珀西的房间,他桌上有一摞书,摊放着各种照片。“都完事儿了?”他问。
她点点头说:“不过他不是干特工的料,珀西。”
珀西耸耸肩,说:“他很勇敢,他的法语跟巴黎人说的一样,枪法也不错。”
“要在两年前,你会把他送回到部队里去。”
“没错。但我星期天要把他送往桑迪。”在坦普斯福德简易机场附近的桑迪村一座乡间大房子里,布莱恩要穿上法式服装,拿到伪造的证件,用它通过盖世太保的检查站,也用于购买食品。珀西站起来,走向门口。“我送他出去,你可以趁这工夫看看那些档案,好吗?”他指着桌上的照片,“是军情六处手头所有的德国军官照片。如果你在圣-塞西勒广场看到的那个人恰好在里头,我就能知道他是谁了。”说完他走出门去。
弗立克随手从书堆里抄起一本。这是一册军校毕业纪念册,里面是几百张邮票大小的照片,一张张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桌上有十几本这样的册子,还有好几百张零散照片。
她可不想花整晚时间看这些档案照,不过她应该能把范围缩小一点儿。广场上的那个男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他应该在二十二岁前后毕业,推算下去,应该就是1926年。这些年鉴都没有那么老。
她把注意力转向那些零散照片。她翻看着,一边回忆起那个人的全部细节。他个子很高,穿着得体,照片上不会有这些特征。他的头发很密,很黑。她注意到,尽管他脸刮得很干净,但看上去他会留出很长的胡子。她记得那双黑眼睛,线条清晰的眉毛、直挺的鼻梁和方下巴……说他是个令女人一见倾心的偶像人物,并不为过。
这些零散照片是在各种不同场合拍下的,有些是新闻照片,都是些军官们与希特勒握手、视察部队或观看坦克和飞机的场景。少数是由间谍拍下的,都是从人群里、从车上或透过窗户偷拍的,上面的军官们在购物,跟孩子说话,招呼出租车,点烟斗。
她以最快的速度浏览着,把它们一张张扔到一边,遇到深色头发的就放慢一些。没有一个像广场看到的男人那么漂亮。她扫过了一张穿警服的男人照片,然后立刻又拿了回来。那身制服一开始让她大意了,仔细再看,她认出就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