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2/38页)

父亲和赛尔握了握手,向他道了谢,然后对哈罗德说:“你中午就在这里吃饭,下班后马上回家。晚上见。”他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哈罗德的任何反应,便离开了。

“好啦,”赛尔说,“开门前要扫一下地。扫帚在橱柜里。从后面开始往前面扫,把土扫到门外去。”

哈罗德开始工作了。看到他一只手拿扫帚,赛尔不高兴了:“要用两只手,小子!”

哈罗德乖乖地服从了。

九点钟,赛尔把门上的牌子翻到了“正在营业”的那一面。“我要让你去服务某个客人的时候,我会说‘过去’,你就走到前面,”他说,“对客人说,‘早晨好,我能帮您做些什么?’我先给你演示两次。”

哈罗德看着赛尔把一板六根一套的针卖给了一个老妇人,那老太一个一个硬币地数着钱,仿佛手上拿的是金币一般。下一个客人是个穿着得体的四十岁女人,她买了两码线。接下来轮到哈罗德接待了。第三个客人是个薄嘴唇的女人,哈罗德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她想买一团白色的棉线。

“左边,最上面的抽屉。”赛尔生气地说。

哈罗德找到了棉线。线轴上用铅笔标了价钱。他收了款,找了零。

那女人开口了:“哈罗德・奥鲁夫森,你这几天可是名人啊。”

哈罗德的脸红了。他没想到这件事传得这么远。难道整座城都知道他的事了吗?他可不想向这些爱传八卦的家伙做出什么解释,一句话也没说。

赛尔说:“小哈罗德在这里会受到更好的影响,金森太太。”

“我想这应该对他有所帮助。”

他们显然很享受于对他的羞辱,哈罗德想道。他问:“还有其他需要吗?”

“哦,没有了,谢谢。”金森夫人虽这么说,却完全没有想离开的意思,“你不去上大学了?”

哈罗德转开头问道:“赛尔先生,请问厕所在哪儿?”

“走到后面上楼梯。”

他离开时听到赛尔先生抱歉地说:“他可能觉得尴尬。”

“毫无疑问。”那女人回答道。

哈罗德爬上楼梯,来到了商店上面的公寓。赛尔太太正在厨房里,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棉居家服,在水池边洗碗。“我只准备了一点鲱鱼,”她说,“希望你的胃口不会太大。”

哈罗德直奔洗手间。再回到楼下时,金森太太已经离开了。他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赛尔说:“人们好奇是正常的——你必须要保持礼貌,不管他们说什么。”

“我的生活和金森太太无关。”他生气地回答道。

“但她是客人,客人永远都是对的。”

整个早晨过得慢极了。赛尔查库存,写订单,计算账务,接电话,而哈罗德则一直要在那里等待客人的光临,随时准备好服务下一个走进大门的人。这意味着他有很多时间都无事可做。难道他的一生就要浪费在向家庭主妇卖线团上吗?这简直不可想象。

上午,赛尔太太给他和赛尔先生端来了茶水。他当时就决定他决不可能把整个夏天耗在这个铺子里。

午饭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就连今天他都挨不过去了。

赛尔先生摆上了“休息”的牌子。哈罗德说:“我想出去走走。”

赛尔愣住了:“但是赛尔太太已经准备好午饭了。”

“她告诉我食物不多。”哈罗德打开了门。

“你只有一个小时,”赛尔在他身后喊道,“不要迟到。”

哈罗德走下山,搭上了船。

他回到桑德岛,直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眼前的沙丘,几英里的沙地,还有无边无尽的大海,让他的胸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情感。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面孔,然而此刻,这个熟悉的地方却让他感到一阵心痛。他几乎要哭出来了。良久,他才意识到为什么。

他今天就会离开这里。

原因很清楚。他没必要去做这份别人强加给他的工作——但在违抗了父亲的命令之后,他不可能再住在家里了。他必须离开。

他边在沙滩上漫步边想道,违抗父亲的命令如今仿佛没有那么可怕了。那种恐怖的气氛已经消失了。这变化是何时发生的呢?哈罗德猜测,应该是牧师决定不给他祖父留下的钱时。这是一次致命的“背叛”,不可能不伤及他们的父子关系。此刻,哈罗德意识到他再不会相信父亲真心重视他的利益了。他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