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11/25页)
当天迟些时候——那是一个周二——学校要求高年级的学生搬一些沙袋到教堂那边,好把那些珍贵的古代雕刻和石棺藏起来。祭坛后面是学校创办者的坟墓,他的石像庄严地躺在那里,穿着中世纪的盔甲,下体的遮片尤其醒目。哈罗德当时在凸起的那个部分放了一个沙袋,引起了学生们一阵哄笑。艾斯不喜欢他开的玩笑,作为惩罚,哈罗德用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把那些油画搬到了地窖里。
结果这些准备都是无用功。这间学校坐落在哥本哈根外的一个村子里,一年后他们才真正见到德国人。而德军也从来没有对这里进行过轰炸,甚至连枪都没开过。
丹麦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就投降了。“之后发生的事证明了这是个英明的决定。”这位演讲者做作的样子很让人恼火。座位上的男孩们有些烦躁不安了,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我们的国王保住了他的王位。”艾格继续道。哈罗德旁边的麦兹生气地咕哝了一句。哈罗德也是一样充满了鄙夷。国王克里斯蒂安十世经常会骑着马走街串巷,与哥本哈根的市民会面,但这看起来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
“总体来讲,德国的表现是充满善意的。”他继续说道,“丹麦的情况证明了在战争中失去一部分独立地位并不一定会导致极度的艰苦或冲突。而对于在座的各位同学来讲,你们也应该懂得,谦恭和服从比不假思索的反抗更有意义。”他坐了下来。
艾斯礼貌地鼓起了掌,男孩们也跟着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如果这位校长可以更用心地观察一下观众的情绪,他应该马上结束这次活动。但他却微笑着说:“好吧,同学们,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们的演讲嘉宾?”
麦兹马上站起了身。“先生,挪威和丹麦在同一天被侵略,但挪威人抵抗了两个月的时间。难道你不觉得和他们比,我们就像个懦夫吗?”他的语调非常礼貌,但问题却充满了挑战性,这引起了台下一阵骚动。
“太幼稚了。”艾格说。他的不屑刺激了哈罗德的神经。
艾斯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挪威是一个多山地和峡湾的国家,”他拿出了自己在军事方面的专长,“丹麦一马平川,公路系统优良——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很难去抵御德军高机动化的攻势。”
艾格点了点头。“打仗会引起不必要的流血,最终的结果却没什么不同。”
麦兹粗鲁地说:“至少我们可以抬起头来面对这整个世界,而不至于每天都感到丢脸。”哈罗德仿佛听到了自己那些在军队工作的亲戚们的论调。
艾格的脸红了。“就像莎士比亚所说的,勇敢贵在审慎。”
麦兹说:“事实上,先生,这话出自福斯塔夫【7】之口,那可是世界文学史上最出名的懦夫。”
“好了,好了,柯克,”艾斯温和地说,“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激动,但并没有必要这样无礼。”之后他环顾了一下整个体育场,指着一个低年级的男孩说,“博尔,你来提问吧。”
“先生,您觉得希特勒元首关于国家自豪和种族纯粹的理论对丹麦也会有好处吗?”沃尔德马・博尔的父亲是个出了名的丹麦纳粹。
“某些方面确实如此,”艾格说,“但德国和丹麦是两个不同的国家。”这完全是搪塞,哈罗德生气地想。这个家伙难道就连承认种族迫害是错误的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艾斯有些悲伤。“有没有人想知道艾格先生作为国会议员每天都做些怎样的工作呢?”
提克站起身来。艾格自以为是的语调也激怒了他。“您不觉得自己像个傀儡吗?”他说,“不管怎么样,真正在统治我们的其实是德国人。您只是做做样子。”
“我们的国家一直都是由丹麦国会来管理的。”艾格回答说。
提克降低了声调:“是的,所以你才有工作做。”旁边的几个男孩笑出了声。
“政党都保存了下来——甚至连共产党都还存在。”艾格继续道,“我们有自己的警察、自己的武装。”
“但丹麦国会只要做出任何德国人不赞成的事,就马上会被关掉,警察和军队也会被解除武装。”提克争辩道,“所以你们根本就是在演一出闹剧。”
艾斯有些恼怒了。“达克维茨,注意你的礼貌。”他生气地说。
“没关系,艾斯,”艾格说,“我喜欢热烈的讨论。如果达克维茨认为我们的国会没用,那么他可以把我们和法国现在的状况比较一下。我们和德国人的合作政策对于普通丹麦国民的生活来讲,是最好的选择。”
哈罗德真是听够了。他没等艾斯的允许就站了起来。“那如果德国人来抓达克维茨呢?”他说,“您会建议大家合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