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来自过去的声音(第10/21页)

“你能肯定吗?”

“哦,是的,达格利什先生。这就是他工作和生活的方式。他观察周遭的人,利用他们。如果他想看见别人堕入无望的深渊,他就会设计确保自己看到。他的小说就是这么写出来的。如果他找不到试验的对象,他或许就会在自己身上做试验。我猜他就是这么死的。如果他要刻画一个被吊死的人,或者计划以那种方式死,那么他就需要尽可能地贴近那种情形。他甚至可能离谱到将绳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跨过围栏。围栏外有八英寸或者更宽的空隙,当然他得紧握住栏杆。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但是我一直在仔细地思考这个问题——我们都一样,我相信这就是解释。那是一个试验。”

达格利什本可以指明那是一个相当愚蠢的试验,但是他没有必要那么做了。伯布桥夫人继续说下去,目光热切地望着他,似乎急于想要说服他:“或许他本来只是紧紧地抓住栏杆。然而一时的冲动促使他翻了出去,想要感受死亡扑面而来的气息,同时又相信自己能够掌控一切。那不就是人类从事所有危险游戏时所获得的满足感吗?”

这种想法并非完全不切实际。达格利什能够想象得出当奥利弗站在狭窄的石头边缘,仅靠一只手紧抓着栏杆以防跌落时,内心该涌动着怎样一股恐惧与兴奋相互交织的情绪。但是,他没有办法在自己的脖子上留下那些痕迹。在他纵身跃下灯塔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伯布桥夫人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似乎在下定决心。忽然,她直勾勾地盯着达格利什的脸,情绪激动地说:“在科姆岛没有人会说自己喜欢南森·奥利弗,没有人。但是他惹恼别人的大部分事都是小事——坏脾气、没礼貌、抱怨丹·帕吉特办事效率低、送餐迟了、当他想环游小岛时船并不是每次都有空,诸如此类的事情。然而,有件事他做得太恶毒了。这儿的人通常不会用这个词,总警司,但是我会用。”

达格利什说:“我想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伯布桥夫人。斯特维利夫人已经告诉我了。”

“挑剔乔·斯特维利很容易,但是我从来不会那么做。要不是她,艾德里安早就死了。现在他正试图忘记那件事,我们自然也不会再提起。我相信你们也不会。那同奥利弗的死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没有人会忘记他做过什么。那么,对不起,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很抱歉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达格利什说:“你已经帮了我们不少忙了,伯布桥夫人。谢谢你。”

途经藏书室的时候,凯特说:“她觉得是乔·斯特维利干的。斯特维利夫人确实对艾德里安·伯伊德的遭遇反应很强烈,但是她是一位护士。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杀了他呢?她完全可以趁着抽血的机会给奥利弗打一针致命性的注射剂。当然,是有点儿荒谬。那样她就成第一嫌疑人了。”

达格利什说:“那样难道不会违背她的本性吗?我们必须谨记,谋杀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并非蓄谋已久。不过,她确实够强壮,能够将奥利弗的尸体举过围栏,她无疑也能从海豚别墅取道较低的那道悬崖抵达灯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出乔·斯特维利哪里像凶手。不过,我想我们还从未遇过这样的状况:这群嫌疑人哪个看起来都不像是凶手。”

4

如伯布桥夫人所料,下午三点左右米莉又回来了,不过她并没有继续绣圣带。伯布桥夫人和米莉花了一小时将一束束彩色丝线装进盒子,按照更为合理的次序排列好,接着将罩袍装进一只长纸箱,仔仔细细地用衬纸包装好。在此期间,两人几乎没有说话。之后,她们脱下白色罩衫,一起走进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厨房,伯布桥夫人烧水沏茶。两人坐在厨房的桌子旁啜饮起来。

此刻,米莉对于奥利弗的死已经没有那么激烈的反应了——在被达格利什问询之后,她的情绪一直十分低沉。但是伯布桥夫人知道,有些话她必须说。她坐在米莉的对面,铁了心开了口:

“米莉,关于施派德尔博士那张字条的前因后果,你跟达格利什总警司说的确实都是实话,是吗?我并不是怀疑你不诚实,但是有些时候我们会忘记一些重要的细节,而有些时候为了保护某个人我们也会隐瞒一些事情。”

“我说的当然是实话。谁说我撒谎了?”

“没人说你撒谎,米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好吧,现在你可以确定了。为什么你们总拿这件事来烦我——你、梅科洛夫特先生、警察还有其他人?”

“我并不是要烦你。你只要告诉我你说的都是实话,这就够了。”

“好吧,我说的都是实话,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