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VAD SELIM(第13/20页)

好容易把目光落在讲稿上,这才发现出了大纰漏。我惊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真想大哭几声。这究竟怎么回事!灯光打向舞台另一面,我手边黑得看不见,加上写的字又太小,一个字也读不成。我后悔得真想拍脑袋,当时把字写大点该多好!想到了也是马后炮,此刻补救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呆呆地站在台中央。

我偷偷向台下扫了一眼,下面黑压压一片净是脑袋,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住我。我看见的只是脑袋、脑袋和脑袋。无数的脑袋汇成一片海,大家都静悄悄地不做声,连一声咳嗽也听不见,所有人都在等我开口说些什么,太恐怖了!

这一瞬间,简直是我一辈子中最难堪的时刻。我的讲稿念不下去,只能使劲回忆讲稿里写着的内容,当然,和我当初料想的一样,想了好久一句也想不起来。我终究还是不适合上这种地方来讲话,这一点我以前就想到过,现实果真如此。我真后悔答应下来这件事。

我咬了咬牙,争取再努力试试看能不能想起来点儿什么。我把讲稿贴在眼睛一公分前的地方又看了看,结果还是不行。我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哎呀,不行,实在没法念。”

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观众席上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原来大家都以为我故意开了个小玩笑。笑声中厅里的灯呼啦啦全亮了,舞台和整个大厅变得像白昼一样。我眼前的讲稿像泡进显影液的底片一样,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上面的字一个个映入了我的眼帘。

“哦,真对不起,现在能看见了!”

由于太过高兴,我不由得喊出声来。观众席上又是一通哄笑。实际上我这句话不能不说,因为我当时对管照明的人的感激,简直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最近因为眼睛老花得厉害,光线暗一点的地方就看不清字……”

我把平常的实际感受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没想到场内却爆发出一阵欢笑。我已经慌得不得了,哪里有能力再说笑话,每一句都是大实话。从小到大,我还没像今天这样老老实实说过大实话。所以我不知道观众为什么那么爱听。

“我叫石冈和己。”

我首先说道——不,是首先念道。如果不看讲稿,我还真忘了自己叫什么。

“今天承蒙邀请出席,实在不胜感谢。本来想叫我的朋友御手洗一起来,但他要带美国来的朋友到东京和横滨去观光,我劝了半天也没能把他请来。”

我读得结结巴巴的。在家不知道练过几百遍,但奇怪的是练习的效果不知都上哪儿去了,讲稿上的内容就跟没见过似的,所以就和第一次念差不多。我简直像小学生在读作文,但观众们反而觉得有意思,不时发出一阵阵轻松的笑声。

“下一次我一定要把他带来参加,所以这种具有社会意义的活动今后请多多举办。但是下次再叫我来也没什么用,我对吉他的弦位只知道C、Am、Dm、G7几个,爱听的音乐也只有偶像歌曲那么几首,唱歌的本领更是一点儿都没有,可以说是五音不全。上次头一回跟人去唱卡拉OK,我只管自己唱自己的,伴奏放完了我还没唱完。所以下次再请我来帮忙,一定要让我收门票。如果不行,我就搬乐器,反正出力的活我都能干,千万别让我再当评委了。”

我满头大汗地一口气读下来,到最后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原因是观众笑得太厉害,场内乱作一团。他们为什么这么笑,我实在不明白。

等我念完稿子回过神,只听见热烈的掌声响成一片。我跌跌撞撞在台上走了几步,又急急忙忙走下台来,但是掌声却越来越热烈。回到座位上我还想不明白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佐久间君又登上了舞台,站在了麦克风前。

“石冈先生,谢谢您。真不愧是专业级的好老师,我第一次听到这么风趣幽默的演说,以后我一定多努力,争取能像先生说得那么好。”

说完他又深深鞠了一躬。

“下面音乐会就正式开始了。听了石冈先生那么风趣的讲话,我们的音乐会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的话音刚落,幕布就拉开了。我的讲话真那么有意思?我不禁这样怀疑着。虽然心里有些不踏实,但不知为什么心情还挺不错。

6

幕布拉开了。果然像佐久间君说的那样,舞台后面搭着五层高高的架子,上面摆满了花和植物的盆景。架子放在舞台左右两边,中间位置被留了出来,从那里能看见后面挂着的蓝色布帘。表演者们抱着乐器掀开中间的布帘走出来后,就从放着盆景的架子中间留出的通道走到舞台中间。舞台上布置得就像是盆景的展示会。摆满盆景的架子前放置着电吉他演奏用的扩音器和架子鼓等音响设备。舞台左边的架子上挂着一块三角形的木板,上面写着“一切靠自己的学生音乐会”几个大字,旁边还悬挂着许多白色和粉红色的纸花。处处体现出高中生们独特而朴素的风格,我认为他们做得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