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第5/7页)

长谷川请元子就坐,他自己则与元子对面而坐。他从白衣口袋拿出烟斗,用英国制的打火机斜斜地点燃烟草。他的右颊抽动了一下,隔着青烟以单眼瞄着元子。

“永岛先生大概已经跟您提过我的来历,我在银座某栋大楼的三楼开了家叫卡露内的小店。”

元子当下报出自己的来历。她之所以省略时令寒暄,与其说是察觉到对方忙碌,不如说是觉得这样开场可与对方保持对等地位。鲁丹俱乐部是夜总会式的大型酒吧,像卡露内那种近似吧台式的酒吧,根本无法与它相提并论。元子非常清楚这两者间的差异,所以不得不这样向长谷川庄治表示。

元子无论如何都想买下鲁丹。为了达成目的,必须在初见面时尽可能博取长谷川社长的好感。

长谷川并非公开表示要卖掉鲁丹,也不会卖不出去,他只是想专心经营公寓事业,说不上或许哪天突然念头一转,打消此意也说不定。对元子来说,这次会商显得格外慎重。

“像我们这种开小酒吧的人,最向往能拥有像鲁丹俱乐部那样的酒吧呢。我这样说也许有点不自量力,但我一直希望哪天能实现这个梦想,并以此为目标,兢兢业业打拼至今。”

“谢谢您的夸奖。”

长谷川抽动着脸颊吸着烟斗,颇有社长的威严,但其偶尔抽动脸颊的模样,却让看者感到在意。

长谷川以右眼看着元子,仿佛在观察似的。

“妈妈桑的店在银座经营几年了?”他的嘴角堆起微笑温和地问道。

“一年半左右。”

“噢,那么短啊?”长谷川似乎颇意外,睁大另一只眼睛,“听说您有意要买下我的酒吧是吗?这消息是永岛告诉我的,我还不敢置信呢。妈妈桑很会经营酒吧嘛!”

长谷川说的是标准东京腔,但语尾却带有关西腔特有的柔软语调。兽医曾说过他是大阪人。

“不过,既然您有意接手我的酒吧,肯定赚了不少钱吧?”

元子认为,长谷川这句话是意有所指,也就是说,他质疑元子买酒吧的资金从何而来。他似乎在试探她背后的金主是谁。依常理判断,就算经营一家小酒吧十年,也绝无能力买下像鲁丹那样的豪华酒吧。他必须弄清楚元子幕后金主的来历,才这样拐弯抹角地暗示。

“店里的生意尚过得去。我手边有点积蓄,大概存了两亿日元。”

元子这样说是在暗示她背后并没有金主,而且手边有巨额存款,以此让对方安心。

“哇,妈妈桑真是有钱。”

“这点钱不算什么。一个女人家总希望自己的店能扩大经营,所以身边总是要准备点钱。”

“噢,原来如此。”

“不好意思,恕我直言,请问鲁丹能转让给我吗?”

长谷川把烟斗里的灰渣倒进烟灰缸里,然后慢慢地从皮袋中抓出一撮烟丝,塞进烟斗里。这一串缓慢的动作,无疑是在拖延答复的时间。

“对不起,请问您有合资者吗?”

长谷川似乎还在怀疑元子有幕后金主,于是间接地问道。这也难怪,因为几乎所有的酒吧妈妈桑背后都有赞助者。

“没有,是我独自出资。”

“那么,有没有咨询的对象?”

“很遗憾,没有。”

接着,元子探看着长谷川的眼神,说道:“我希望社长您当我的咨商对象。”

“咦?要我当您的咨询对象?”长谷川的脸颊猛地抽动了一下。

“是的,假如您愿意把鲁丹转让给我⋯⋯这只是假设性的说法。坦白说,突然掌管这么豪华的酒吧,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光是新招募三十个陪酒小姐就是件难事。而且要付给红牌小姐的定金,也是一笔庞大的费用。”

元子继续说道:“然后,还要从其他酒吧挖角或募集到有才干的经理、手艺精湛的调酒师、反应机敏的服务生、可信任的会计人员,以及熟悉作业流程的职员,是件浩大的工程呢。”

“说得也是。”

长谷川似乎察觉到元子要说什么似的等待着。

“所以,我打算按您开的价钱买下长谷川贸易股份有限公司的所有股票,这样我就能直接接收这些员工。”

“您的意思是社长交替?”

“简单说,是这样没错。不过,这必须极机密地进行。”

这是元子想出来的提案。

在银座有所谓“顶让”的买卖方式,但对方多是处于停业状态,双方再就酒吧里的设备和装潢进行评估折让。然而若是生意兴隆的酒吧,就很难估价。

“完全”买下长谷川贸易股份有限公司的好处非常多。买下豪华的大酒吧,不只它的声名响亮,以前的熟客基于人情义理多少会回笼光顾,虽然能否持续还很难说。鲁丹俱乐部的声名远播,元子看准的就是它的招牌,等经营步上轨道,稳定发展几年后,再依自己所愿更改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