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尔地产(第9/12页)

然后电话那边的人要求他重复要追踪的号码。那边说:“半个小时后请复机。”

雷布思坐在桌子前喝他的啤酒。这似乎很愚蠢,可是酒精已经开始上头了,酒杯里也只剩下半品脱了。有人落下了一张皱巴巴脏兮兮的中午出版的标准报。雷布思想认真看着体育专版,甚至还瞟了一眼简短的填字游戏。然后他打了个电话,是一个雷布思不认识的人接听的,然后这个陌生人又转给了另外一个陌生人。酒吧里来了一群吵闹的顾客,看上去像是泥瓦匠。其中有一个人跑到自动点唱机那儿去了,于是突然荒原狼乐队的那首《生而狂野》就在酒吧内开始咆哮了,而这个人还催酒保“去把音量再调高一点。”

“雷布思探长,请您稍等一分钟,莱恩总督察有话跟您说。”

“可是,天哪,我不想——”太迟了,那边的声音已经消失了。雷布思一脸怒火地把听筒拿开。

最后,霍华德·莱恩接了电话,雷布思用一只手指堵住一只耳朵,把另一只耳朵拼命贴近听筒。

“啊,雷布思探长,我跟你好好说说。你真是一个不好琢磨的人。我说的是关于昨天晚上你玩失踪这回事。”莱恩声音理性清醒,“你只差一点就要被行政处分了,你明白吗?再制造这样的闹剧,我会亲自把你五花大绑塞到一个行李箱里,押到国家快运公司的巴士上,送你回苏格兰。”

“我再问一遍,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了!”

“这个电话号码是一个线索,你说?”

“是的,先生,”雷布思回答道。可突然雷布思想到这样大费周章去弄肯尼的地址到底值得不值得呢?他希望是值得的,如果伦敦警方发现雷布思在滥用职权,如此用他们的系统谋私,他们一定会让雷布思吃不了兜着走,让他在救济金办公室晚景凄凉,就像一个擦皮鞋的小男孩被扔到了天体浴场,分文拿不到。

但是莱恩给了他地址,并告知了肯尼的绰号。

“瓦特克斯,”莱恩说,“地址是丘吉尔地产区佩德罗塔楼E5号。我觉得应该在哈克尼区。”

“先生,谢谢你。”雷布思说。

“对了,请问,”莱恩问道,“雷布思探长?”

“什么事?”

“就我们对丘吉尔地产的了解,如果您打算去那儿,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呼。我们会安排一名警员陪您前往,行吗?”

“只身前往有点粗鲁对吧?”

“这个不消说。那是我们训练特种空勤团的地方,就当它是黎巴嫩首都贝鲁特。”

“多谢提醒,先生。”雷布思本想说自己曾在特种空勤团服役过,在特种空勤团总部赫里福德都好好的,不相信在佩德罗塔楼他会怎么着。但话说回来,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些砖瓦匠什么蠢事儿都干得出来,他们的口音混杂着爱尔兰腔和伦敦腔。《生而狂野》已经放完,雷布思喝完了一品脱啤酒,准备续杯。

肯尼·瓦特克斯。那么汤米·瓦特克斯和萨曼莎的男友一定有某种联系,而且是超乎寻常的联系。为什么在一个熙熙攘攘的千万人的大都市,雷布思会被突然涌起的一阵恐惧感攫住心头。他的嘴仿佛被人用纱布缠了起来,头也似乎被罩上了一顶沉重的巴拉克拉法帽[5]。

“哥们儿,要当心啊,”雷布思从酒保手中接过第二杯,“这东西可能要了你的命。”酒保说。

“如果我先干掉它,就另当别论了。”雷布思说,顺手将玻璃杯举到唇边,狡黠地使了个眼色。

出租车司机不愿把他拉到丘吉尔地产。“等隔几条街远的时候,你就下车,我再告诉你怎么走,但别指望我会把你送到那儿。”

“好吧。”雷布思回应说。

的士把他送到约定的地点,他独自走完了余下的路程。看起来也没那么不堪。爱丁堡的郊区都比这儿要差劲。沉闷阴暗的水泥路、脚下踩着噼啪作响的玻璃碎块,窗户被钉上了层层纸板,墙壁上喷涂着各色黑帮名。济兹·珀赛似乎是这儿最大的帮派,但也有一些其他帮派名,设计太奇妙,人很难辨认出来。年轻的小伙们踩着滑板穿过由牛奶箱、木板和砖头搭建的简易运动场。你不得不感叹,创意精神无法被封杀。驻足观看片刻,会发现这些孩子滑板功夫已炉火纯青。

不知不觉,雷布思已走到一座高层建筑的入口。这个地方共有四座大厦。正当他在寻找大楼标志时,有东西“啪”的一声砸到了旁边的人行道上。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三明治状的东西落在地上。然后他伸着脖子往楼上瞅,不料一个又黑又大的不明物朝他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老天,有没有搞错!”他一个箭步冲进了大楼门厅,这时一台电视机正好着地被摔了个稀巴烂,塑料、金属物和玻璃爆炸声不绝于耳。运动场上,滑板男孩们幸灾乐祸地开始欢呼。雷布思探头探脑地从门厅走出来。周围连个人影也没了。他轻轻地吹起了口哨,初来乍到,这个地方可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啊!除了电视机落地时惨烈的爆炸声,似乎没有人关心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