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者不开枪(第12/18页)
进来的是兰德里。他手肘一推,把门抵上,又动作招摇地靠在门上,两手插在他的深色薄外套侧袋中。黑色软帽下的双眼炯炯有神、穷凶极恶。他看上去心情颇佳。他动了动陷在白色丝巾中的下巴,丝巾本是随随便便地围在脖子上。那张英俊苍白的脸庞仿佛是用古旧的象牙雕凿而成。
艾尔诺微微动了下枪,他在等待。兰德里兴高采烈地说道:“我猜你是第一个被打趴在地上的!”
闪闪发光的小胡子下面,艾尔诺嘴唇一抽。两把枪同时鸣响。兰德里左右摇晃着身躯,就像一棵被狂风击中的树木;粗笨的点四五又一次发出怒吼,因着贴身衣物的缘故稍稍减弱。
原本躲在沙发后面的马洛里一个打滚,手持鲁格,和艾尔诺正面对峙。但后者已经面无血色。
他缓缓向后倒去;轻盈的身躯似是被右手手枪的重带倒在地。他先是膝盖一软,跌倒了,又侧倒在地上。后背一弓,又松懈下来。
兰德里的左手从外套口袋中伸出来,他往前伸去,仿佛要推动某物。他缓慢地、费力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那把巨大的自动手枪,一点点举起,转动的脚趾带动了整个身体,他转向科斯特洛僵直的身躯,再次扣动扳机。墙上的石灰落在科斯特洛的肩头。
兰德里暧昧一笑,说:“该死!”声音透着温柔。他两眼往上一翻,手枪脱离了软绵无力的手,掉落在地毯上。兰德里一节节倒下,流畅而优雅,他双膝跪地,摇摆了几下之后向一侧瘫软下去,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马洛里看着科斯特洛,愤怒而生硬地说:“小子,你很走运嘛!”
蜂鸣器响个不停。接线总机的仪表板上亮起三盏小红灯。那瘦小的白发老头啪嗒合上嘴巴,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
马洛里把头扭向另一侧,疾步穿过大堂,走出公寓楼大门,走下三级大理石台阶,再穿过人行道和马路。兰德里那辆车的司机已经把车发动起来。马洛里闪身在他边上坐定,喘着粗气,用力关上车门。
“快走!”他吼道,“停到林荫大道那儿。警察五分钟后就到!”
司机看向他,问:“兰德里呢?……我听到枪响了。”
马洛里举起鲁格,迅速冷酷地命令道:“开啊,宝贝!”
挂上排挡,凯迪拉克向前蹿出,紧接着一个急转弯,司机的眼角撞在枪口上。
马洛里说:“兰德里中枪没命了。他没了温度。”他举高了鲁格,把枪口放在司机的鼻子下面。“但不是我的枪。闻闻,废物!这把枪没开过!”
“哎呀!”司机吐出两个字,一个劲地猛打方向盘,车差点就撞上了人行道。
天就要亮了。
7
朗达·法尔说:“舆论,亲爱的。只是舆论。聊胜于无嘛。我不太确定我能得到新合同,或许我会有需要。”
她深陷在椅子中,这是一间宽敞的长屋子。她慵懒地看向马洛里,蓝紫色的眼珠古井无波,她伸手取来磨砂高脚杯,啜饮一口。
房间很大。地板上的中式地毯色调暖和。房内采用了大量的柚木和红漆。金色的边线在墙头上熠熠生辉,天花板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模模糊糊,如同夏日的黄昏。一台刻有花纹的巨大无线电传出低回的、并不真切的乐曲。
马洛里皱了皱鼻子,面色冷酷又愉悦。他说:“你是只肮脏的小老鼠。我不喜欢你。”
朗达·法尔说:“哦,不,你是喜欢我的,亲爱的。你为我疯狂。”
她粲然一笑,把香烟塞进绿玉色的烟嘴中,烟嘴的颜色倒正好和睡衣颜色一致。她伸出纤纤玉手,够向身边珍珠色的柚木矮几,按响了放在上面的传唤铃。一袭白衣、沉默不言的日本男管家走进房间,又调了几杯威士忌。
“亲爱的,你是个聪明人,不是吗?”等管家走出房间后,朗达·法尔才开口道,“你兜里装着一些信,你以为这些信肯定是我的。压根不是,先生,压根不是。”她啜了一口新调的酒。“你手里的信是假的。大概是一个月前写的。兰德里从未拥有过这些信。很早以前,他就把他的信还给我了……你拿着的只是骗人的小道具。”她的手抚上波浪卷的秀发。前一晚上的劫难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马洛里仔仔细细地端详起她,说:“宝贝,你怎么能够证明呢?”
“信纸——如果我必须证明的话。第四大道和水泉街路口有个小老头专门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马洛里问:“那字迹呢?”
朗达·法尔微微一笑。“字迹很容易模仿,只要你有大把的时间。或者,有人吩咐我这么说的。无论如何,这是我的说辞。”
马洛里点点头,饮了一口自己的那杯酒。他伸进内侧口袋,掏出一个扁平的信封,马尼拉纸、标准尺寸。他把信封放在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