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旅行(第16/37页)

“您真是保尔·里果夫人的儿子?”

那个人打量着他,就像他是德迦尔亲王。

“可是先生,您应该早点儿告诉我您是她的儿子……”

看门人挺了挺身子,似乎很激动里果有不可思议地说出这句话的格调。里果不知道自己是否要选择汝安雷班做避难所,因为这个地方和自己的童年联系在一起。那个童年很悲惨,但是在一些还相信自己能坚持下去或者想到未来就毫无价值的人们当中受到保护。因此他的母亲,那个蒸发掉的可怜人……她在今天人们怀揣假证件,生活在黑市的有名无实的汝安雷班,可能并没有真正弄懂战争。现在他却把她作为最后手段利用了她。

“我保留着对保尔·里果夫人这样的记忆……她到这里,汝安,而您,您就是她的儿子……”

他用保护人的目光看着他。里果肯定这个人可以保护他。

“我想请求您给我建议,”他嘀咕着,“我陷入了棘手的情况……”

“我们最好到这边来说。”

看门人把他拉到一座高大白色建筑的拱顶下面,从他们住的房间阳台,里果可以看到这座建筑的屋顶和课间休息的院子都冷落无人,那是圣—菲利普学校。他们走到其中一个院落,院子尽头是一个风雨操场,看门人把他带到院子边上的一棵梧桐树那里。他向里果指了指树下的一条长凳道:

“请坐。”

他坐到里果边上。

“我听您说。”

这个男人的年龄可以做他的祖父,头发雪白,两条长腿相互交叉着。一副英国人或美国人的做派。

“这么说吧……”里果开了口,声音显得犹豫不定,“我和一位年轻姑娘从巴黎来到这里……”

“我没弄错的话,是您的妻子?”

“不是我妻子……我给她弄到了假证件……她必须离开巴黎……”

“我理解……”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呢?当我们午后在外省的宁静中坐在课间歇息庭院的梧桐树下,战争怎么可能有与这个现实相像的情景呢?院子深处是教室,自己身旁是个语气热情对你的母亲怀有激动回忆的白发男人。还有蟋蟀令人宽慰和单调的吟唱。

“您不能再留在饭店里了,”看门人对他说,“不过我会给您另外找一个避难所……”

“您真认为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吗?”里果嘟囔道。

“下周会有警察来蓝色海岸的所有饭店。”

一只小猫从一个教室半开的门缝钻出来,穿过风雨操场,在一团阳光中间蜷缩成一个毛毛球。他们一直听着蝉鸣声。

“我们已经被一个特别从巴黎来的人控制了。”

“我知道,”里果说,“一个穿深色衣服的男人。您认为他还在这里?”

“糟糕的是,”看门人说,“他在戛纳和尼斯之间周旋。他要求检查所有饭店的登记簿。”

里果把英格丽特的沙滩帽放在自己身边的长凳上。见不到他返回,她一定会不安的。他很想让她和他们一起待在这个课间休息的庭院里,在这里有安全感。那边那只猫咪正蜷在那一团阳光中间睡大觉。

“您不觉得我们可以躲在这里吗?”里果问道。

他把教室和可能是寝室占据的建筑的二楼指给看门人看。

“我为您提供一个更好的藏身之地,”看门人说,“一位美国女士的别墅,过去您的母亲大人经常到那里去。”

*

在海滩的小路上,里果思索着要对英格丽特怎么说。他要向她隐瞒预计下周警察要来,只会简单向她解释母亲的一位女友借给他一幢别墅。母亲……什么样的命运嘲讽会以这样顽固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而他真正需要她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让她出现?现在,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就像是保尔·里果夫人希望得到原谅,抹去她对他犯下的全部过错似的。

海滩上已经空无一人。人们甚至没顾上把面对大海的几张躺椅叠起来。只有英格丽特一个人,在浮桥上晒阳光浴。

“我遇见普罗旺斯饭店的看门人了,”里果说,“他给我们找到了一座别墅。饭店马上要关门了。”

英格丽特坐在浮桥边上,双腿悬空。她头上的大帽子遮住了面颊。

“很奇怪,”她说,“他们同时都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