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8/12页)
他说话时,我脑子里想的是锡西厄人、匈奴人、鞑靼人等。临走时,我说只要有可能我还会来串门的。
他究竟爱这个孩子,还是嫌他?还是两者都有?要根据他自己的意志去塑造他?像犹太教哈西德派的某个拉比那样,要同他一起建立一个王朝?我对此一无所知,一窍不通。比亚利克有一首诗,在诗中他问什么是爱。如果连比亚利克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
让我再做一次神性的议论吧!关于父与子。任何一对父与子。大卫王与押沙龙。亚伯拉罕与以撒。雅各与约瑟及其弟兄们。每个想把自己变成呵斥人类拥有雷霆万钧之力、喷射烈火怒焰的耶和华的人。
我这么说,并非我对年轻的约拿单·利夫希茨有真正的了解。不过,在写这些的时候,我感到我对他顿生一种关切。因为他或许智穷力竭、走投无路了。也许我不马上报警是不明智的。一个人的生命可能危在旦夕。或许我们就干脆等待着。年轻人需要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这是他的权利。毕竟他已不是孩子了。或许还是一个孩子。我可不知道。
我就说这些,说的都是真心话。在我自己的生活中,也有过感到异常寂寞的时候,那时我会连续几个小时蹲在养鸡场里,把鸡蛋拾到硬纸盘里;或者在一个夏日的黄昏坐在我屋前的小门廊前,听着各家各户在草地上玩乐;或者在清晨睁眼静躺在吱吱作响的床上,聆听豺狼在谢赫达赫嗥叫;或者像一名喝醉了酒的突击队员,满脸血气,眼望着月亮悄悄地溜进我的窗子。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能搭上车,远走他乡,那该是多么浪漫、多么幸福啊!不管在哪里,独身一人或跟佩在一起,开创新生活。把一切的一切永远留在身后。
那么,为什么有这些内疚与痛苦呢?又是什么样的道义上的原因或义务使警察或者与他一起受军训的青年朋友要责备他呢?反过来说,如果他感到必须出走,为什么不让他安安稳稳地走呢?这是他的生活。再说,我也看不出阿扎赖亚娶丽蒙娜为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为什么不该与她结婚呢?就因为那个凶悍、女人怀有刻骨的憎恨,或者因为一个在公众心目中的老暴君形象?就因为这两个原因让我发动大家四处寻人,去强迫那只小鸟回到笼子里去?
虽然我已经受命,但是我看自己不配担任这个基布兹书记。让他们请我的好友斯塔奇尼克来干。或者让耶什克来干。或者以民众的要求把约里克请回来。无论如何,让我来干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大错特错。
晚上七点钟,我设法安排人通宵电话值班。埃特纳、阿扎赖亚、耶什克和尤迪同意每人值三小时班,直到清晨七点钟,那时我会回到办公室来决定下一步做什么。八点半,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沐浴,吃药。九点十五分,来了电话催我回办公室。迈阿密的电话最终接通了。
“是的,我是托洛茨基的私人助手。他现在不在市里。很抱歉,我现在没法跟他联系。要不要帮你留言?”
我精心地编了一段话。说我是从以色列打的长途。我是格莱诺特基布兹的代理书记。有一个名叫约拿单·利夫希茨的年轻人可能会跟托洛茨基先生联系。也许他已经跟他联系上了。那个年轻人是他的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如果托洛茨基先生听到有关他的消息,请他马上跟我们联系。为此我们将感激不尽。
我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习以为常的寂寞像一位忠贞的妻子一样守候在那里。请坐下,斯鲁利克。你今天辛苦了,对吗?来,让我们点上煤气炉,烧水沏茶。在睡袍外面再披上你那件漂亮的旧套衫。让勃拉姆斯给我们奏一曲。打开台灯。我们不无感伤地写下了这篇报告。
这篇日记写得很长。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明天不会比今天轻松。我将洗漱洗漱,躺下读一会书,直到睡着了为止。拼命背了一些鸟类学方面的知识。我一直在用德语、英语、希伯来语学习有关鸟的知识,这是一门我对它几乎一无所知的学问。晚安,不知明天会带给我们什么。
1966年3月3日,星期四,下午四点三十分。
没有消息。约拿单也没有出现。
电话是通宵值班。丘卜卡打来过电话。说他今天会找个时间来看我。
约里克感到很不舒服。医生来给他打了一针,建议他住院治疗,至少住院做一次彻底体检。约里克大发雷霆,用拳头猛击桌子,把所有的人轰出了房间。
我的工作职位给了我勇气去他那里,尽管别人都一一败退下来。他正襟危坐在椅子里,手里拿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老练地观察着,比较烟的两端。
“斯鲁利克,”他说道,“我不喜欢现在这种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