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歌[1](第7/9页)
斯克掳奇看看周围的地板,以为会发现自己被五六十英寻[27]长的铁索包围着;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雅各,”他恳求着,“老雅各·马利啊,你再多讲点给我听听。讲点安慰的话给我听听,雅各!”
“我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可以讲给你听,”这鬼回答说。“这种话是从别的地域来的,埃伯尼泽·斯克掳奇,这是要由别的使者们带来,传达给另外几种人听的。我也不能把我想讲的话告诉你。准许我讲给你听的只有很短的几句话了。我不能休息,不能停住,不能在任何地方逗留。我的灵魂从来没有走到我们账房的外面去过——注意听我的话!——我在世时,我的心灵从来没有漫游到我们那狭窄的兑换处窗口的外面去过;如今疲劳的旅程正展开在我面前!”
斯克掳奇有这样一个习惯:每逢想心事的时候,总要把双手插进裤袋里。他现在思量着那鬼所讲的话,手也就这样做了,不过他的眼睛并不向上看,人也并不站起来。
“你一定是走得很慢的,雅各,”斯克掳奇一本正经地说,然而是带着谦卑和恭敬的样子的。
“慢!”鬼重复说了这个字。
“死了已经七年啦,”斯克掳奇思量着说。“这时期中一直在旅行吗?”
“整整七年啦,”那鬼说。“没有休息,没有安宁。在不断的悔恨中受尽苦楚。”
“你走得快吗?”斯克掳奇说。
“御风而行嘛,”鬼回答说。
“这七年里,你是原可以走过许多地方的啊,”斯克掳奇说。
那鬼听了这句话,又发出了一声号叫,铛锒锒地挥动着它的链条,在万籁俱寂的夜间,声音怪可怕的,如果治安监护人要控告它扰乱安宁,是很有理由的。
“咳!被绑住手脚并上着双重桎梏的囚徒啊,”这幽灵叫道,“竟不知道,自古以来有多少不朽的人物为了人间长期不断地努力,可是在其可感知的好处尚未完全显露以前,这些努力就得成为泡影!竟不知道,任何具有基督教精神的人,在他那小天地里善良地工作着,不论这小天地是什么,他都会感到,行善之道广阔无涯,但人生如朝露,无能为力。竟不知道,人生的机缘一旦贻误,就将从此追悔莫及!然而我正是如此!唉,我正是如此啊!”
“但你向来是一位业务能手嘛,雅各,”斯克掳奇结结巴巴地说,他现在开始把这话应用到他自己身上了。
“业务!”那鬼搓搓手,叫道。“人类才是我的业务!大众的福利才是我的业务;慈悲、仁爱、宽容与和善,这一切才都是我的业务。至于我那一行买卖,在我这浩瀚似海的业务中,只不过是一滴水罢了!”
他伸直手臂,举起链条,仿佛他所有那些徒然的悲伤,都来自这唯一的根源;然后把这根链条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这岁月流逝、一年将尽的时候,”这鬼魂说,“我受苦受得最厉害。当我在人群中穿行时,我为什么把眼睛向下看,却从来不朝上望望那颗指引三博士到一个穷人住处去的神佑的星[28]呢?难道已经没有穷人的家庭可以让这颗星的光束给我领路吗?”
斯克掳奇听着鬼魂这样说下去,觉得惊慌失措,不禁浑身发起抖来,抖得非常厉害。
“听我说呀!”鬼叫道。“我的时间快要完了。”
“我听着,”斯克掳奇说。“不过可别对我太严厉!别咬文嚼字,雅各!恳求你!”
“我怎样会在你面前,以一种看得见的形态出现,这是我不便告诉你的。我坐在你身边,而你看不见,这样已经有好多天了。”
这回事叫人听了可不好受。斯克掳奇打了一个寒噤,抹去额上的汗。
“在我赎罪补过的苦行中,这是并不轻松的一部分,”这鬼接下去说。“我今夜到这里来,是要警告你:你还有逃脱我这种命运的一线机会和希望。这是我替你求来的一线机会和希望,埃伯尼泽。”
“你向来是我的好朋友,”斯克掳奇说。“谢谢你!”
“有三个幽灵,”那鬼接下去说,“将要来缠着你。”
斯克掳奇的脸色立刻沉下来,跟那个鬼刚才的脸色差不多。
“这就是你刚才提到的机会和希望么,雅各?”他声音颤抖地问。
“正是。”
“我——我想我宁愿不要,”斯克掳奇说。
“如果没有他们来找你,”那鬼说,“你就别想能逃避我所走的道路。明天敲一点钟的时候,你等着第一位到来吧。”
“我能不能让他们一起来,干脆了结掉这件事呢,雅各?”斯克掳奇透露这个想法说。
“在第二夜的同一个时间,你等着第二位到来吧。第三位,在下一夜刚敲完十二点钟的时候来。你不必指望再看见我;而且,为了你自己的好处,你必须记住我们之间的这次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