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7/9页)

“阁下有话尽管当着她说。她确实是个好心肠的女人。”路多维克情深意长地说。

“好吧,朋友们,”法布利斯毫不犹疑地说,“我遭到了不幸,需要你们帮忙。先说明白,我这事跟政治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过杀了一个人。因为我跟他的情妇说话,他想杀死我。”

“可怜的年轻人!”女掌柜说。

“阁下放心,包在我身上!”车夫叫道,他眼里闪出了最热诚的光芒,“阁下打算到哪儿去呢?”

“到费腊腊去。我有一张护照,不过我顶好不跟宪兵说话,他们也许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您是什么时候把那个家伙打发掉的?”

“今天早上六点钟。”

“阁下衣服上一点血迹也没有吗?”女掌柜问。

“我也想到了这一层,”车夫说,“再说,这身衣服的料子太细,在我们这种乡下地方不大看得见,太招眼了。我去找犹太人买几件衣服。阁下的身材跟我差不多,不过瘦一点。”

“求求您,别再称我阁下了,这会惹人注意的。”

“是了,阁下。”车夫回答着就走出铺子去。

“等一等!等一等!”法布利斯嚷道,“还没给您钱呢!快回来!”

“您怎么提起钱来了!”女掌柜说,“他有六十七个埃居,完全可以供您使用。我呢,”她压低了声音又说,“我有四十个埃居,也心甘情愿地送给您。遇到这样意外的事,身上总不会带着钱的。”

因为天热,法布利斯走进饭铺的时候,已经把上衣脱了。

“要是进来个什么人,您身上的这件背心就能给咱们招来麻烦。这种漂亮的英国料子太扎眼。”她拿出一件她丈夫的黑布背心,交给我们的逃亡者。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从里边的一扇门走进店堂来,他身上穿得相当考究。

“这是我丈夫,”女掌柜说。“比埃尔-昂多瓦纳,”她对她丈夫说,“这位先生是路多维克的朋友,他今天早上在河那边出了事,现在想逃到费腊腊去。”

“好吧!我们送他去,”她的丈夫很有礼貌地说,“我们有查理-约瑟的那条小船。”

我们既然已经叙述过我们的主人公在桥头警务室里的胆怯心情,自然也应该老老实实说出他的另一个弱点,由于这个弱点,他现在眼睛里含满了泪水。他受到这些乡下人极端热诚的对待,心里十分感动。他同时也想到他姑母那种特有的好心肠;他真巴不得叫这几个人发笔财才好。路多维克带着一个包袱回来了。

“衣服一换,您就改头换面了。”掌柜的亲切地说。

“事情还没完呢,”路多维克十分慌张地说,“外面开始在谈论您啦。有人看见您迟疑了一阵子,才离开大街,走进我们的vicolo,好像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似的。”

“赶快上楼到卧房去。”掌柜的说。

这间卧房很大,也很漂亮,两扇窗子上没有玻璃,蒙着灰布。房里有四张床,每张床都有六尺宽,五尺高。

“快点!快点!”路多维克说,“有一个新来的神气活现的宪兵,想勾引楼底下的那个漂亮女人。我警告过他,他到大路上巡查的时候,当心吃枪子儿。这条狗要是听见有人议论阁下,一定会跟咱们作对,想法儿在这里逮住您,好破坏泰奥多琳达饭铺的名声。”

“什么!”路多维克看见法布利斯衬衣上满是血迹,还用手帕包扎着伤处,接着说,“那头porco难道还抵抗来着?光凭这个,他们就有一百倍的理由把您抓起来。我没有买衬衣。”他毫不客气地把掌柜的衣橱打开,拿出一件衬衣给法布利斯。法布利斯一会儿就打扮成一个富裕的乡下人。路多维克摘下一个挂在墙上的网兜,把法布利斯的衣服放在一个装鱼的篓子里,奔下楼,急忙从后门走了出去。法布利斯在后面跟着。

“泰奥多琳达,”他从店堂旁边走过的时候嚷道,“把楼上的东西藏起来,我们到柳树林里去等着。比埃尔-昂多瓦纳,你赶快给我们叫一条船来,我们多给船钱。”

路多维克领着法布利斯过了二十多道沟。最宽的沟上都搭着很长而且很有弹性的木板。路多维克走过木板,就把它们撤掉。过了最后一道沟以后,他连忙又撤去木板。“现在咱们喘口气吧,”他说,“那个狗宪兵要走两法里地才能追上阁下呢。您脸色都白了,”他对法布利斯说,“我倒没忘了带一小瓶烧酒。”

“我正需要,我大腿上的伤口疼起来了;再说,我在桥头警务室里真吓得够呛。”

“我相信这话,”路多维克说,“穿着您这样一件沾满血迹的衬衣,我没法儿想象您怎么敢走进那种地方。至于伤口,我懂得怎么办。我来把您安顿到一个凉快地方去睡上一个钟头。要是能弄到小船,它会到那儿接咱们的。不然就等您稍微歇一会儿以后,咱们再走两法里路,我领您到一个磨坊去,我可以在那儿雇到船。阁下当然比我有见识得多,夫人知道您出事,一定急坏了,有人会告诉她,您受了致命伤,也许还会说您用卑鄙的手段谋害了那个人。拉维尔西侯爵夫人免不了要散布各种各样会叫夫人难受的谣言。阁下可以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