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6页)
“快过来,我的打气筒!”他嚷道。
“果然不出所料。”警长说,“这打气筒是一条很有利的线索,对我们的侦查和治安工作或许会有所帮助。你把它藏兜里,说不定有歹徒在监视、跟踪我们。”
“世界这么大,你怎么知道打气筒在那个角落?”我这问题也太天真了。
“你对高车座怎么看?”吉尔黑尼问。
“问题就像叫花子敲门,你没必要睬它。”警长回道,“不过呢,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有黄铜车叉,高车座根本就不是问题。”
“高车座爬坡时能使上劲。”吉尔黑尼说。
正说着,我们来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地方,周围到处是白色、棕色的奶牛。我们穿行在牛群中,牛群则安静地注视着我们,慢慢变换身姿,像是要展示它们肥硕两胁上所有的图案。这些牛想告诉我们,它们跟我们很熟,很关心我们的家人。当从那最后一头牛身边经过时,我摘下了帽子,以示我的感激之情。
“高车座,”警长说,“是一个叫彼得斯的人发明的。这人一辈子侨居海外,骑骆驼,骑各种高大的动物——长颈鹿、大象和一种跑得跟野兔一样快的鸟。那鸟下的蛋有蒸汽洗衣机里的圆盆那么大。圆盆里放了药水,能把男人裤子上的焦油给洗下来。他参战回来那会儿,也认真想过低车座的问题。然后有天夜里,他躺在床上,很偶然地想到了高车座。这是他长期思考和研究的成果。这人的教名我不记得了。有了高车座,才有后来的低车把。低车把一夹住车叉,血液就直冲脑门,内脏器官可吃不消。”
“哪种器官会吃不消?”我问。
“两种都会。”警长回道。
“应该就是这棵树吧。”吉尔黑尼说。
“有可能。”警长说,“你把手伸到下面去,随便摸一下,看看那里除了树本身的空虚,还有没有什么别的。”
吉尔黑尼俯卧在草地上,面前是一株黑刺李的残根。他用强健的双手摸索隐蔽的根部,一边使劲,一边喘着粗气。片刻之后,他找出了一盏车灯和一个车铃,然后站起身,偷偷把东西塞进了表袋。
“干得好,有条不紊。”警长说,“这表明坚持不懈有多重要。凭借这条线索,我们一定能找到自行车。”
“算我多嘴,”我很礼貌地说,“引领我们找到这棵树的智慧,国民小学里根本学不到啊。”
“我的车已经不是头回被偷了。”吉尔黑尼说。
“想当年,我上小学那会儿,”警长说,“有一半的老师唾沫里带病菌。病菌数量之多,足够让俄国的人口减少一成。那些老师光用眼睛,就能叫一整片庄稼枯死。可是,他们照样走来走去。如今这现象已彻底消灭,人人都得接受强制检查,质量还行的就往里面塞铁,质量太差的,就用割电线的钳子把它拔出来。”
“这一半是因为骑车时忘了闭嘴。”吉尔黑尼说。
“现在,”警长说,“你在开卷书店经常能看见一群学童,个个都有一口好牙,还有郡议会免费制作颁发的未成年人专属车牌。”
“都爬到一半了,所以只能咬牙继续向上。”吉尔黑尼说,“这是最最糟糕的,会磨损牙齿最好的部分,还会间接导致肝硬化。”
“在俄国,”警长说,“他们用废旧的钢琴键给老奶牛做假牙。不过,那地方很荒凉,人也不怎么开化,买个轮胎得花一大笔钱。”
此刻,我们正走在一片栽满不老树的乡野里,时间永远停在了傍晚五点。这是大千世界里一个温柔的角落,没有侦查、审判、裁决,没有争吵、辩论,心境是那么平和。这里的动物顶多只有大拇指那么大,这里的声响比警长的鼻息还微弱。这是一种独特的音乐,像烟囱里吹拂的风。一片苍翠围绕在我们四周,幼嫩的蕨草铺成了一块块地毯,修长、碧绿的茎叶穿梭其间,冒失的灌木不时探出头来,然而一切仍是那么优雅。也不知在这里走了多久,反正最后大家都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警长手指着草窠上的某一点。
“也许是这里,也许不是。”他说,“我们只能试试看,因为坚持才有收获,有需要才会有创造。”
没多久,吉尔黑尼就在草窠里找到了他的自行车。他拔光轮辐里的荆棘,伸出一只通红的手,轻轻抚摩着轮胎,接着又仔细把车擦了一遍。然后,我们三人一声不吭,重又回到大路上。吉尔黑尼把脚搁在踏板上,表明他要回家了。
“临走前再问个问题,”他跟警长说,“你觉得木头车圈怎么样?”
“这发明了不起,”警长说,“弹性更强,往白气胎上套也更容易。”
“木制车圈,”吉尔黑尼慢吞吞地说,“可是杀人的陷阱啊,天一潮就膨胀。我知道有人就是这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