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登汽车(第5/8页)
“我敢说那是一项大工程。”X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是对女人可不能这样。”我用一种特别的、迷人的,甚至有点调情意味的语气对丹尼斯说——感觉到有恶意时,我就会这样说话。“我觉得这样有点不太礼貌。没有人需要把女人挖出来,立起来,把她们放那儿展览。她们自己走过来,聚在一起,有一天也会自行离开。她们不是常备军,可能大多数要去的都是别的地方,只是在这里稍作停留而已。”
“说得好。”X说。
深夜,我们在洗盘子的时候,X说:“你不介意丹尼斯那么说吧?不介意我也有点扯远了吧?他这个人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把头贴在X背上肩胛骨之间。
“是吗?不会,我觉得他说得很有趣。”
“我敢说你不知道,有关肥皂的最早记载来自普林尼,而最先使用肥皂的是高卢人。你肯定不知道,他们把山羊油和从木灰中提取出来的碱液放在一起煮。”
“是的,我不知道。”
七
丹尼斯只字未提X,也没提澳大利亚。假如他留给我的印象好一些,我不会觉得他请我吃饭有什么奇怪。但实际上他叫我出来,不过是找个人听他说话而已。离开澳大利亚后,他去了冰岛和法罗群岛。我问了他很多问题,故意表现得很有兴趣、很惊讶,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做出很震惊的样子。我精心洗了头、化了妆,希望他下次见到X时会说我很迷人。
除了旅行之外,丹尼斯还有很多理论,他对艺术、文学、历史以及人生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论。
“关于女人,我得出了一套新理论,我曾经觉得生活对她们特别不公。”
“你说的是哪方面?”
“和男人们相比,她们必须遵循的生活方式,具体说来就是衰老这件事。看看你,想想如果你是个男人,会有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选择。我指的是性方面的选择。你可以重新开始,男人就是这样做的。这种事发生在所有小说里,也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男人总是爱上年轻的女人,他们想要年轻的女人,也能够如愿以偿;然后开始新的婚姻生活,重新生孩子,拥有新的家庭。”
我在想,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说到X的妻子,也许她怀孕了。
“年轻的新婚妻子,刚刚出生的孩子,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变革,不是吗?”他语调恶毒又不乏同情,“而他们的同龄人已经开始当爷爷了。所有男人都羡慕他们,千方百计地效仿他们。现在就是流行这样,不是吗?只要有机会,你一定不会拒绝重新开始,找个年轻貌美的伴侣。”
“我想我有可能会拒绝,”我说得轻松愉快,也没有太坚持,“真的不觉得自己想要孩子,我是说现在。”
“没错,是这样,也只能这样了,因为你没有机会!你是女人,女人的人生是没有退路的。小情人之类的都是空谈,不是吗?你想要个小情人吗?”
“不想。”我一边从盘子里拿出我的甜点一边说。我拿了一个味道浓郁的奶油布丁,下面是栗子泥,上面是新鲜的覆盆子。我特意点了清淡的正餐,以便多吃些餐后甜点,这么做是为了在听丹尼斯侃侃而谈的时候让自己有所期待。
“像你这个年纪的女人是没法和她们竞争的,”丹尼斯急切地说道,“争不过那些年轻的女人。我曾经觉得这一点非常不公平。”
“可能男人追求年轻的女人只是生物本能而已,没什么可抱怨的。”
“所以男人用这种方式开始新生活,让自己的人生重新焕发生机;而女人——可以这么说——则被生活淘汰了。我以前觉得这很糟糕,但现在完全不这么看了。你知道我现在是怎么看的吗?我觉得女人才是幸运的那一方!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她们不得不面对青春的逝去和死亡!哦,我知道,女人可以整容,但那真的能解决问题吗?子宫会枯萎,身体也会干涸。”
我感到他在盯着我,我继续吃自己的布丁。
“我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奇怪的事,目睹过那么多不幸的遭遇。我得出一个结论:游戏人生是得不到幸福的,只有顺其自然地放弃,接受必须失去的,才能为死亡做好准备,从而得到一点幸福。也许你觉得我的想法很奇怪?”
我无言以对。
八
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经常闪过一些诗句。可能是连自己都以为忘了的诗或韵文,而且也不一定符合自己通常的口味。有时候我不加理会,但只要一留心,就会发现,那首诗或那几句诗竟然和自己当前的生活有着某种联系,不是表面的生活,而是内心深处的。
比如说今年春天和去年秋天我在澳大利亚,高兴的时候,有句诗就会欢快地闪过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