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7/25页)
“在我们的游戏里,”他说,“汤姆就是朱莉。”
我说:“那你是谁?”
那个孩子没回答。我提起棍子就要继续拍打的时候汤姆说:“他就是你。”
“你是说我?”他们俩都点了点头。我把棍子一扔,把垫子从晾衣绳上拽下来。我说:“你们在游戏里都干吗了?”
汤姆的朋友耸了耸肩,“也没干吗。”
“你们打架吗?”我试图把汤姆也拽进来,可他正看着别的方向。那个孩子摇了摇头。我把垫子和地毯一块摞一块地放好。“你们在游戏里是朋友吗?你们手拉手吗?”他们把牵在一起的手撒开,大笑起来。
汤姆跟我进了屋,可他的朋友仍留在厨房门外头。他对汤姆叫道:“我回家去了,”可是语调像是个问句。汤姆头也没回地点了点头。起居室的桌子上摆了四个盘子,每个盘子旁边还有一副刀叉。桌子中央是一瓶番茄酱和一个装满盐的蛋杯,每个盘子后面都有一把椅子。我觉得这么一来我们可真是人模狗样了。汤姆上楼去见朱莉和苏,我则在厨房和起居室之间来来回回地走动,就像是亨特船长在视察餐室。我有两次弯下腰从地毯上捡起几个小毛球。固定在地窖门上的一个钩子上挂了个用鲜亮颜色的绳线编织的购物袋,袋子里有两个苹果和两个橙子。我用手指把袋子一拨,让它像钟摆一样来回晃悠。它往一边摆的幅度比另一边大,我观察了有一会儿才发现这是因为购物袋的把手形状导致的。我想都没想一把将地窖的门拉开,开了灯之后就下了楼梯。
那把铁锨躺在一个干了的水泥的巨大的圆形污迹中间,使我想起一个巨大的破钟的时针。我努力回想我们当中是谁最后用过它,可如今我脑子里已经不记得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了。我把铁锨捡起来靠在墙上。那个大铁柜子的盖敞开着,还是当初我们离开时的样子,这个我还记得。我伸手抚过装满了柜子的水泥,它呈现出极浅的灰色而且摸起来有点暖。我手上沾上了些极细的灰。我注意到有一条头发丝一样细的裂纹斜穿过水泥表面,而且有一段还分了岔。我跪下来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有一股很独特的香味,不过等我站起来后才意识到我闻到的是楼上的炖菜香。我坐在柜子旁的一个凳子上想着我母亲,我非常努力地想在头脑里形成一幅她的图像。我已经有了张椭圆形的脸部轮廓,不过轮廓里的五官却总是固定不下来,要么它们就模糊到一起,而且那个椭圆也变成了一个明亮的电灯泡。当我闭上眼睛时当真看到了一个电灯泡,我母亲的脸一度短暂出现了,脸形椭圆,不自然地微笑着,她等着拍照时就是这副表情。我想编几个句子让她说,可我想不出她可能会说的话。最简单的比如“把那本书递给我”或是“晚安”都不像是她会说的话。她的语调是低还是高来着?她开过玩笑吗?她死了还不到一个月而且她就在我身边的这个柜子里,就连这一点我都不能肯定。我真想把她挖出来亲眼看看。
我用手指甲沿那条极细的裂纹划过去,现在在我看来当初我们为什么要把她埋在这个柜子里一点都不清楚了。当时似乎是一目了然的,是为了使这个家庭不致离散。这理由够好吗?分开也许更有趣呢。我也想不清楚我们的行为到底是稀松平常、即便是个错误也可以理解,还是惊世骇俗、一旦被发现就会成为全国每家报纸的头条。再或者这二者都不是,而是件你在当地的报屁股上可能读到却再也不会想起的事。就像我对她的脸的印象,我的所有记忆都最终化为乌有。
这种不可能对任何事或任何感情确定无疑的感觉使我极想手淫。我把两手塞进裤子,当我朝下看我两腿之间时,我看到了一抹红色的东西,我吃惊地一跃而起。我坐的凳子是亮红色的,那是好久之前我父亲漆的,本来放在楼下浴室里,肯定是朱莉或者苏拿下来为了坐在柜子旁边的。这个想法非但没让我觉得安慰,反而吓得我够戗。我们相互间几乎从来不提及母亲,她是我们所有人的秘密。就连汤姆都很少提到她,只是偶尔哭的时候叫着找她。我环顾地窖的四周看还有没有别的痕迹,结果再没发现什么。我决定离开,等我开始上楼梯时我见苏正站在顶上看着我。
“我想就是你在这儿。”我走到她身边时她说。她手里拿着个盘子。
我说:“上面有条裂缝,你注意到了吗?”
“越来越大了,”她飞快地说,“不过猜猜发生了什么事?”我耸了耸肩。她给我看她手里的盘子,“有人过来喝下午茶了。”我匆忙从她身边挤过去进入厨房,可根本没人。苏把地窖的灯关掉然后锁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