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伦敦(第14/27页)

一个略微刺耳的声音高声叫道:“麦卡什?没听过。什么人?你不知道?那就问问嘛!行了行了——”

不一会儿,一个谢顶的男人出现在门口,透过眼镜片注视着来人。“我好像不认识你们,”他道,“你们找我干什么?”

开场白让人有点泄气,但麦克也没那么轻易退缩,他打起精神道:“前一阵子你给我出了不少馊主意,尽管如此,我又来找你请教了。”

那人愣了一阵,麦克还以为得罪了他,没想到格尔登逊却开怀大笑。他友善地问:“你究竟是谁?”

“马拉奇·麦卡什,人们都叫我麦克。我在爱丁堡附近的霍克村当矿工,后来你给我写信,说我是自由人。”

格尔登逊一脸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热爱自由的矿工!来,握个手!”

麦克为德莫特和查理做了引见。

“大家快进屋,来杯红酒怎么样?”

凌乱的房间摆着张写字台,四壁尽是书柜。摆不下的书刊堆在地上,校验稿散了一桌。一只肥胖的老狗卧在火炉前污迹斑斑的地毯上。一股馊味扑鼻而来,不知是狗身上的还是地毯上的——抑或是二者兼有。麦克挪开椅子上一本打开的法典坐了下来。“谢谢,我不喝酒。”他想保持头脑清醒。

“那就来杯咖啡?红酒越喝越困,咖啡越喝越清醒。”没等三个人回答,格尔登逊便吩咐男仆:“每人来杯咖啡。”说完,格尔登逊转向麦克:“说说吧,麦卡什,我的建议怎么就成了馊主意了?”

麦克将逃出霍克村的原委告诉他。德莫特和查理听得全神贯注:这些事麦克从未说起过。格尔登逊点燃烟斗,吐了几口烟,时不时厌恶地摇摇头。故事接近尾声,咖啡也端了上来。

“我老早就知道这个詹米森家族,尽是些贪婪、残酷、不近人情的家伙,”格尔登逊说得义愤填膺,“你到伦敦后都做些什么?”

“我当了卸煤工。”他又讲述了昨晚在“太阳”酒馆的经历。

格尔登逊道:“以酒钱为名克扣卸煤工工钱,这种罪恶勾当已经持续很久了。”

麦克点点头:“听说以前也有人反对过。”

“是啊。议会十年前还通过了法律,禁止这种行为。”

麦克惊讶道:“那为什么还有人这么干?”

“因为法律没有实施。”

“为什么不实施?”

“政府担心这样一来会阻断煤炭供应。伦敦需要煤炭,离了它什么都运转不了:面包做不了,啤酒酿不了,玻璃吹不了,钢铁炼不了,马掌钉不了,钉子也做不了——”

“我明白,我明白。”麦克匆匆打断道,“法律才不管我们这种人的死活,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你就错了,”格尔登故意卖起关子,“做决定的并不是法律——因为法律本身没有意志。它就像是一件武器,一把工具,被人拿来用,它才会发挥效力。”

“拿来用的都是有钱人。”

“往往如此,”格尔登逊承认,“但它兴许也能为你们伸张正义。”

“怎么伸张?”麦克急切地问。

“如果你们自立门户,自己发展一个卸煤工队的组织呢?”

这与麦克的想法不谋而合:“这应该不难,工人们可以从自己人中选出工头与船长交涉。赚了钱大家分。”

“想必工人们也希望能这样,自主支配得来的工钱。”

“是啊,”麦克压抑着心中逐渐高涨的热情,“喝多少酒,就付多少钱,和其他人一样。”然而,格尔登逊会站在工人们一边吗?果真如此,局势就将大大扭转了。

查理·史密斯不无悲观地道:“以前也不是没试过,但不顶用。”

查理·史密斯干这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麦克反问:“为什么不顶用?”

“问题是,包工头花钱收买船长,不给新来的工队生意。久而久之,工队与工队间就起了冲突,遭殃的总是新人,因为治安官本身就是包工头,要么就跟包工头是一伙儿的……结果逼着所有人只能按旧规矩来。”

“真是群糊涂蛋。”麦克道。

查理听了不太高兴:“要是个个都脑袋灵光,哪还会有人干卸煤的营生?”

麦克知道自己又犯了目中无人的毛病,可一想到工人们自己阻碍自己的路,他就恨铁不成钢:“大家只需要下定决心,团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