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9/59页)

“不,我问你……”

“我的消息,你要探问我的消息,我都傻得会相信。都是被失眠搞傻的。老做梦,是的,做梦。不,吃药都不管用。看医生?阿维塞纳?假如我能见到露就好了,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不在状态。因此,聋哑人,我说到他们。有时候,我就待在电视机前,整夜地,亮着电视。几天前,兴许是昨天,我都不记得了,我看了一部关于聋哑人的电影。是的,是的,一部纪录片。是的,是的,在这里,他们可真会做,职业水平,完全的职业水平。它的题目,说出来你都不会信的……Sound and Fury[15]!你会对我说,疯狂的写作阅读可卖不动。比尔·福克纳,当然。Academy Award Nominee. Best Documentary Feature. Powerful. Insightful… emotionally wretching[16]。这就是广告。”

戈拉不说话,哑巴,在电话那一头。

“其实,这里也一样,我又找到了我的老朋友们。这里也一样,我是他们的一员。被我不明白的一切弄得又聋又哑。是的,很多东西。是这样的,发生了一件事……一种威胁,但是,我们还是算了吧。一个聋哑家庭的三代人。不是全部,是大部分。现在,新技术作为时代的宠儿,提供了治疗办法。S.夫妇都是聋人,他们的困境是要知道,他们该不该利用新的可能性,为他们的女儿试一把。你还不说话吗,老师?你不明白这跟我的关系吗?有一种关系。我从月亮上落下,落到另一个月亮上。另外的世界,另外的语言,另外的聋,另外的哑。另外的密码。我是他们的人,属于这些人,聋哑人!但他们却不是,我不明白他们。甚至连他们都不。那么,你现在明白了我为什么失眠了吗?”

戈拉不说话,但他在听,交流没被切断,他听得很认真,肯定的,他在听并做着笔记。

“小希瑟实在太棒了,我见到了她。早熟,活泼,在拯救者的积极干预下努力响应。但是身份呢?对身份这一大问题又怎么办?如何否定部落的身份,哪怕它是聋哑人的身份?如何,如何?那帮人很自豪,很为自己的生活方式而自豪,能跟所谓的正常人相媲美。他们兴许有道理。团结,密码,正直,腼腆,人们所要的一切!由此,身份。大写的,用红色的大号字母写的。神奇的钥匙,所有人都巴望的,能打开任何一道门,所有的门。身—份!是这个,清洗掉,结束掉。你—来—对—付—吧。你—来—摆—脱—吧。”

看起来,彼得已不再关心戈拉是不是还在听他,他放弃了停顿,他冲着他一个人演讲。

“那小女孩得在她聋人父母和她完全正常的祖父母之间作选择。而祖父母则期待着能最终跟那可爱的残疾女孩交流。哦,他妈的!使用这一词汇是不允许的。正常,不正常,这么说不正确,不政治,不算politically correct[17]。以前曾有过一个联合国残疾人日。甚至还有过一个联合国残疾人年,我记得。我希望,联合国能把残疾的国家从社会主义的茅坑中拉出来。现在,我们为任何一种身份而自豪,不是吗,教授?而我,我将成为什么?我没有神奇的钥匙,或者我把它弄丢了,要不,我始终就从来没有过。”

戈拉始终不说话。他可能在微笑。他对威胁信连一点点概念都没有,加什帕尔拒绝跟他说这个。

“是的,我很矛盾。每一天我都面对着两难的矛盾。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应该继续装聋作哑,就像刚来到时那样,还是高喊着冲向现实的嘴脸。我要给小希瑟打电话,没错。假如她戴上了助听器,她就将回答我,不然,我就将一直很幸福,跟我现在一样。”

戈拉不说话,微笑着,兴许:这个饶舌的加什帕尔一点儿都没变。

“老师,还有比这个国家更神奇的国家吗?这里一切都有。一切。甚至有我,我在这里……你还熟悉能跟月亮之城媲美的地方吗?这就是我要问你的。你,这个什么都知道的人,你是个圣贤,你肯定能回答我的。”

戈拉不说话。

“我看你总是不回答。要不要来帮你?老师,一个同样精彩的国家,它存在着!我们遥远的美好祖国。一个神甫作家在那里成功地把祈祷书翻译成了聋哑语言。这在基督教世界是唯一的成就!它传达了使徒们的神圣激励,要说得让所有人都明白。现在,只是现在,人们可以同样地为聋哑人做弥撒了。而这,就发生在我们那世界尽头的神奇的超现实主义小小国家中。他们没有选择技术来让非正常人正常化,而是选择了精神。更高级,不是吗?祈祷书还陪伴有照片,它们解释了祈祷中每一阶段的动作。沉默的使徒,人们就是这样来称呼那些新人。教堂里同样也有一个唱诗班。它以手势来歌唱。你说怎么样吧?哪个更厉害,我们在这里的国家,还是在那边的国家?这就是我的两难矛盾。我应该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