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46/65页)

他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那裸露的肌肤摸上去很冰凉。他们的脸颊越凑越近,他不敢确定她是否会逃开,或者就像电影里面一样扇他一巴掌。她的嘴有一种咸咸的唇膏的味道。他们分开了一会儿。他又用手臂揽着她。他们更大胆地又吻了起来。渐渐地,他们的舌尖接触了一下,就在那时,她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呻吟。后来他才意识到,这一声标志着一个转折。直到那时,他们互相看着如此熟悉的一张脸还依然觉得有点荒谬可笑。他们似乎觉得童年的自己正凝视着他们。可是,舌与舌的接触、光滑而生机勃勃的肌肉的亲近以及她发出的那种奇怪的声音改变了一切。这一声音仿佛进入了他的体内,穿透他的全身。他整个人儿都张开了,他能够走出自身,随心所欲地吻她。以前的自我意识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甚至几乎是抽象的了。她发出的呻吟声贪婪无比,使他也变得贪婪了起来。他将她用力推向角落。他们置身于书丛之中。在他们接吻的时候,她扯着他的衣服,一下一下地想剥去他的衬衫和腰带。他们的头互相磨蹭着,他们的吻变成了啃。她咬他的脸颊,这并非嬉戏。他推开了,然后又回来了。她用力地咬他的下嘴唇。他吻着她的脖子,迫使她的头靠在了书架上。她拢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扳到她的胸脯上。他笨拙地摸索到了她又小又硬的乳头,用嘴吮吸着它。她的脊椎变得僵硬了,随之又颤抖了起来。有一会儿,他以为她已经昏厥了过去。她的手臂抱着他的头。当她把他抱得更紧时,他几乎已难以呼吸。他呼地站立起来,紧紧地拥抱着她,将她的头拥在胸口。她又咬他,拉他的衬衫。当他们听到钮扣“啪”的一声掉到地板上时。他们强忍着微笑,移开了目光。嬉笑会破坏了他们的情调。她用牙齿将他的乳头俘虏了。这种感觉真是让人难以忍受。他微微地扳起她的头,将她紧紧地抱在他的胸口,吻她的眼睛,用舌头掰开她的双唇。无助的她又发出了一阵类似失望的呻吟声。

最后,他们变成了陌生人。他们完全忘记了过去,他们也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他们身在何处。藏书室的门很厚,外面一般的声音不可能吵到他们,也不可能阻止他们。他们根本就听不见。他们超越了现在,超越了时间,不再有记忆,不再有未来。余下的只是被淹没了的情感、兴奋、激情。在他们如胶似漆地绞在一起的时候,只有衣服和衣服、衣服和皮肤摩擦的声音。他在这方面经验不足,只知道他们不需要躺下,这还是人家告诉他的呢。而她,除了她所看过的电影、读过的小说和情诗,毫无任何经验可言。尽管如此,他们非常清楚自己的需求,对此他们毫不感到惊讶。他们又一次开始接吻。她的手臂抱着他的头。她舔他的耳朵,又咬他的耳垂。渐渐地,她的这些爱抚燃起了他强烈的情欲。他在她的衣衫下摸索着她的臀部。他用力地挤压她,把她半扳过身,想给她报复性的一击,可是却腾不出地方。她盯着他的眼睛,蹲下身去,脱下鞋子。此刻摸索声更大了,解开钮扣,放开手脚。她根本就没有经验。他默不作声地将她的脚放到了最低的书架上。他们动作笨拙,但现在已经太忘我了,以至于根本就不觉得尴尬。当他又撩起她的紧身丝裙时,他觉得他在她茫然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惶惑。可是,只有一个不可避免的结局了。他们只能朝那个方向走去。

她被他挤压在角落上,又一次将手臂挽住他的脖子,手肘放在他的肩膀上,继续吻着他的脸。这一时刻本身很简单。在处女膜破裂的那一瞬间,他们都屏住了呼吸。之后,她很快地转过头去,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似乎是一个骄傲。他们靠得更近,更深了。然后,数秒钟之后,一切都停止了。代替狂喜的是一片平静。他们平静,并不是因为这一惊讶时刻的到来,而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知觉回复的畏惧——现在他们又在阴暗处面对面地站着,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此刻那种忘我已经消失殆尽。当然,他们的脸毫不抽象。一位是格蕾丝和欧内斯特·特纳的儿子,另一位是艾米莉和杰克·塔利斯的女儿,他们是童年的伙伴,大学时代的相识,他们在一种平静的快乐中,经历了重大的变故。与一张熟悉的面孔如此接近并不可笑,而是一种奇迹。罗比盯视着这个女人,这个他一直以来都熟悉的女孩。他想着这种变故完全源自于他自己。他出世以来,还没有发生过如此重要的生理上的变故。她回望着他,对意识到自身的改变感到惊讶。她被这张脸孔的美丽所陶醉——而她有生以来的习惯使她忽略了这张面孔的美丽。她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仿佛像一个小孩子努力地发出清晰的声音。当他以叫她的名字作为回答时,它听上去就像一个新的单词——音节虽然相同,含义却迥然不同了。最终他说出了这三个简单的词——再多蹩脚的艺术或者肮脏的誓言也不能使之贬值。她重复着,用同样的声调强调着第二个字,好像她才是第一个说这三个字的人。他不信教,但要是此时此刻没有想到房间里有一个无形的存在或见证人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三个大声说出的字就像一份无形合同上的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