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四章(第12/17页)

瓦伦汀感到她的眼里盛满泪水。她看见母亲站起来,把双手搭在另一个女人的肩膀上。她听见母亲说:“你是最最美丽的生物。我确定你是个好人!”

西尔维娅站着,淡淡地笑着,稍稍弯腰接受她的拥抱。在麦克马斯特一家身后,提金斯和那些参谋官瞪大眼睛排成一排。

瓦伦汀在哭。尽管几乎摸不到路,她还是溜到了茶壶后面。美丽!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而且人好,善良!你能从她把脸颊伸向那位可怜老女人的可爱动作中看出来……而且整天,永远,活在他身边……她,瓦伦汀,必须做好准备,为西尔维娅·提金斯献出生命……

提金斯的声音响起,就在她头顶上:“你母亲似乎和平时一样享受着她的成就。”然后,带着一种和善的愤世嫉俗,他加了一句,“这似乎打乱了某些人的安排!”他们看着麦克马斯特引导着那位年轻的名人,后者从她被人遗弃的扶手椅里站起身来穿过房间,消失在簇拥着温诺普夫人的马蹄形人群中。

瓦伦汀说:“你今天挺高兴,声音听起来不一样了。我猜,你好一点了?”她没有看着他。他的声音传来,“是的,我挺高兴的!”他继续说,“我想你应该想知道。我一小部分数学头脑好像复活了,我做出了两三个傻乎乎的小问题……”

她说:“提金斯夫人会高兴的。”

“哦!”答案来了,“数学并不比斗鸡更能激起她的兴趣。”在一个非常短促的瞬间,在字里行间,瓦伦汀读出一种希望!这位光辉灿烂的人儿并不理解她丈夫的活动。但是他用一句话狠狠粉碎了她的希望:“她为什么要有兴趣呢?她自己在那么多方面都已经无与伦比了!”

他开始相当仔细地跟她讲一个他当天中午才做出来的计算。他走进统计局,和林肯的英格比爵士大吵一架。这家伙真是搞了个好爵位!他们想要他申请调回原部门的某个岗位。但是他说,他宁愿下地狱也不会这么干。他憎恶又鄙视他们所做的工作。

瓦伦汀,人生中第一次,几乎没有听他所说的话。西尔维娅·提金斯有那么多方面的活动,意思是说提金斯觉得她冷漠吗?她对他们的关系一无所知。西尔维娅太像一个谜,因此她几乎不成为一个问题。瓦伦汀知道,麦克马斯特很讨厌她。她是从杜舍门夫人那里知道的。她很久很久以前就听说了,但她不知道是为什么。西尔维娅从来不参加麦克马斯特家的下午聚会,但这是很自然的。麦克马斯特一直以单身汉自居,对一个时尚的年轻女人来说,不去单身汉为文艺界人士举办的茶会是可以原谅的。另一方面,麦克马斯特常常在提金斯家吃饭,以至于公众都知道他是提金斯家的朋友。不过,西尔维娅也从来不去看望温诺普夫人。但就算在以往,对一个时尚但并没有特别的文学兴趣的年轻女人来说,这也是一段很远的路途。再者,心里对她们还有善意的人都不应该拜访她们在远郊的狗窝。她们被逼得几乎卖掉了所有漂亮的东西。

提金斯在说,在他和林肯的英格比爵士气势汹汹的会面以后——她希望他可以不那么粗鲁地对待有权有势的人!——他去麦克马斯特的私人办公室和他见了个面,发现他在一堆数字面前摸不着头脑。仅仅是为了逞能,他把麦克马斯特和自己的文件拿到了午饭桌上。然后他说,他冒险看了看这些数字,没有抱任何希望,他突然解出了一个别出心裁的谜题。它就这么来了!

他的声音那么愉快,那么心满意足,她无法抑制抬头看他的冲动。他的两颊光洁鲜艳,他的头发闪闪发光,他的蓝眼睛里带着一丝故时的骄傲——和温柔!她的心简直是在愉悦地歌唱!她觉得,他是她的男人。他想象,脑中的双臂伸出来搂住她。

他继续解释。他以恢复了的自信稍微嘲讽了一下麦克马斯特。这话只在他们之间讲,根据他们的要求,做局里想让他做的工作,难道不是很容易吗?他们想要安抚盟友,告诉他们并不值得写信回家诉说摧毁和破坏造成的损失——以避免给他们派增援部队!啊,如果你只是从那些被摧毁的区域捡点砖头和砂浆,你可以证明,在砖头、瓦片、木制品等等所有方面的损失并不比——再稍稍地篡改一下数据!——和平时代里全国正常条件下一年内的房屋失修情况更严重……正常条件下一年内的房屋修理需要花几百万英镑。敌军只摧毁了那几百万英镑的砖头和砂浆。这仅仅是一年房屋失修所要花的钱!你只需要忽略它们,明年再做就可以了。

因此,如果你忽略三年内损失掉的收成、全国最富有的工业区工业输出的损失、被摧毁的机器、被剥了皮的果树、三年内十分之四点五的煤矿输出的损失——还有牺牲的生命!——我们可以去对我们的同盟军说:“你们哇啦哇啦叫着的那些损失仅仅是胡扯。你们完全有能力补上自己防线上薄弱的部分。我们打算把我们的新军团送到近东去,我们真正的利益在那边!”而且,虽然他们可能早晚指出这其中的错误,但凭这个也足以让你拖延那个方便得恐怖的单一指挥[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