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四章(第10/17页)

在待在伊令的五个月里,提金斯参加过两次星期五的活动。那两次他都陪着温诺普夫人。

早些日子——最早的那些周五——温诺普夫人,如果她来的话,总是被安排在宝座上。她穿着飘逸的黑色衣服,像个放大版的维多利亚女王,请求她帮忙的人都被引荐给这位伟大的作家。而现在,第一次时,温诺普夫人得到了一把没有扶手的外围座椅,而一位最近在东边什么地方做了高官的将军厚脸皮地坐在宝座上,他在军队里的成就并不很出众,但他的公文被认为非常有书卷气。不过,温诺普夫人整个下午都非常满足地和提金斯聊天。看到提金斯高大、粗野但十分稳重的身影,观察到他们对彼此的喜爱,瓦伦汀非常满足。

但第二次时,宝座被一位健谈且很有自信的年轻女人占据了。瓦伦汀不知道她是谁。温诺普夫人非常高兴,心不在焉,几乎在窗边站了整个下午。即使这样,瓦伦汀还是很满足,很多年轻人围绕在这位老夫人旁边,那位年轻女士身边则没有什么人。

那时进来一位个子很高、线条清晰、美丽、肤色白皙的女士,浑身上下没什么特别的穿戴。她带着极度的——明显的——漠不关心站在门边。她把目光投向瓦伦汀,但在瓦伦汀可以开口说话之前看向了别处。她一定长着非常多的浅棕色头发,因为它们在她耳后被盘成了一大团。她带着一种疑惑的表情看着手上的几张名片,然后把它们放在一张牌桌上。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伊迪丝·埃塞尔——这是第二次了!——驱散了温诺普夫人身边的人群,把小伙子们献礼一样地带向核桃木椅上的年轻女士,提金斯和老夫人干巴巴地站在窗边。提金斯就此看到了那个陌生人,而瓦伦汀脑里不再有疑惑了。他沿着对角线直直走向房间另一头的妻子,然后直接带着她走向伊迪丝·埃塞尔。他的脸上没有丁点的表情。

麦克马斯特,位于壁炉前的地毯的中央,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滑稽,但是瓦伦汀不太能够分析、理解。他跳起来,两步向前,和提金斯夫人打招呼,伸出小手,半伸不伸的,向后退了半步。眼镜从他不安的眼睛上往下掉,这实际上让他的表情显得不那么不安,但作为报应,他后脑勺上的头发突然变乱了。西尔维娅在丈夫身后摇曳着身姿走来,伸出长长的手臂和冷淡的手。在几乎碰到她的时候,麦克马斯特皱了皱眉,好像他的手指戳到了台钳里一样。西尔维娅又散漫地向伊迪丝·埃塞尔摇曳着身姿走过来,后者突然变得矮小、无足轻重,还有些粗俗。而那个坐在扶手椅里的年轻女明星,差不多显得跟只小白兔一样大了。

屋里变得一片死寂。屋里每个女人都在细数西尔维娅裙摆上的褶皱和所用布料的长度。瓦伦汀·温诺普知道这一点,因为她自己也在这么做。如果一个人身上也用了那么多布料,做了那么多褶皱,那她的裙子也可以像她的一样垂落……因为那实在是非同凡响,它在臀部收得很紧,突显出长长的、摇摆的效果——但它又没有垂到脚踝那么低。毫无疑问,是裙子采用的大幅布料造成的这种效果,就像苏格兰高地的百褶裙需要十二码的布来制作一样。从死寂中,瓦伦汀可以看出每一个女人和大部分男人——如果他们不知道这是克里斯托弗·提金斯夫人的话——也知道这是《画报周刊》[229]上的名人,定然是乡绅世族阶层出身。小斯旺夫人最近刚刚结婚,真的站了起来,穿过房间坐在她的新郎旁边。这一瞬间,瓦伦汀很同情她。

西尔维娅,刚刚淡淡地向杜舍门夫人打了招呼,彻底忽视了扶手椅里的名人——即使是在杜舍门夫人试着敷衍了事地介绍她们俩认识之后——静静地站着,环顾四周。她好像一位在苗圃工人的温室里考虑想要什么花的女士,冷静地忽视了周围对她鞠躬的苗圃工人。她垂下睫毛,两次,由于认出两位身上有许多深红色条纹的参谋官,他们犹豫不决地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来麦克马斯特家的参谋官并不是什么好家伙,但他们的制服看起来多少像那么回事。

瓦伦汀那时候在她母亲身旁,后者一直独自站在两个窗子中间。她刚刚十分愤慨地抢了一位肥胖的音乐批评家的椅子让母亲坐下。然后,杜舍门夫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不过有点颤抖:“瓦伦汀……端一杯茶给……”瓦伦汀那时正为她母亲端去一杯茶。

如果你管这叫嫉妒的话,她的气愤已经战胜了她绝望的嫉妒。如果提金斯身边永远有这样闪闪发光、友好、高雅的完美女人,活着或者爱着还有什么意义。另一方面,在她的两种深沉的感情中,第二种是对她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