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3/14页)
莱文对马尔库斯爵士说:“叫他们别碰这扇门,不然我就开枪了。”
“你这傻瓜,”马尔库斯爵士哑着嗓子说,“他们抓住你,只不过拿你当小偷办。要是你杀死人,就要处绞刑了。”但是戴维斯先生却不这样,只要能够保住性命,连一根稻草他也抓住不放。他尖声对门外喊:“离门远一些。看在上帝的面上,不要靠近房门。”
马尔库斯爵士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个傻瓜,戴维斯。他要是想打死咱们,反正——”在莱文拿着枪比着他们的时候,这两人狗咬狗地争吵起来。“他没有理由要打死我,”戴维斯先生尖声喊道,“这件事是你闹出来的。我只不过是代表你。”
仆人哈哈笑起来。“二对一,好滑稽。”他说。
“闭嘴。”马尔库斯爵士恶狠狠地对戴维斯先生说,“我可以随时把你弄走。”
“你试试看。”戴维斯先生像只公孔雀似的嘎嘎叫着。
门外传来用身体撞门的声音。
“西兰德金矿我已经备了案。”马尔库斯爵士说,“东非石油公司我也备了案。”
莱文一阵气往上蹿。在叫马尔库斯爵士祈祷的时候,他本来有一种即将获得安详宁静的感觉,但这两人却搅得他心烦意乱起来。他举起枪来,对着马尔库斯的胸口开了火。这是唯一使他闭嘴的方法。马尔库斯爵士一下子趴在餐桌上,牛奶杯打翻了,写字台上的文件被打湿了一片。他口中吐出鲜血。
戴维斯先生不停嘴地为自己申辩。“都是他,这个老魔鬼,”他说,“你听见刚才他说的话了。我有什么办法?我被他握在掌心里。你不应该跟我过不去。”他对门外尖声叫道:“离开门。你们要是不走开,他就要打死我了。”牛奶一滴滴地落在写字台上,戴维斯先生向门外喊过话后,马上又对莱文说起来:“要是没有他,我是不会做什么的。你知道他想怎么惩治你?他到警察局长那里去,让局长给警察下命令,一发现你就开枪。”戴维斯先生的眼睛躲着对着他胸口的手枪。仆人靠着墙,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好奇地望着马尔库斯爵士往外淌血,气息越来越弱,似乎被这个景象迷住了。事情原来这么简单啊,他好像正在想,如果我也有勇气……这么多年来……随便哪个时候……
门外一个声音喊道:“你还是马上开门吧,不然我们就用枪把门锁打穿了。”
“看在上帝的面上,”戴维斯先生气急败坏地尖叫着,“你们别管我了。他会打死我的。”防毒面具后面的一对眼睛心满意足地紧紧盯着他。“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他哀求道。他从莱文的头上面看到墙上的挂钟:从吃过早餐到现在还不到三个小时,他的嘴里还挂着腰子和火腿味儿,他不能相信这就是他生命的尽头了,一点钟他跟一个女孩子还有个约会,哪有赴约之前被人打死的道理?“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嘟囔说,“真的没做过。”
莱文说:“是你,想杀死……”
“谁也没有,我没想杀过谁。”戴维斯先生呜咽着说。
莱文踌躇了一会儿,他还不习惯说这个字。“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往后站,”莱文对门外喊道,“你们要是开枪我就打死他。”他又转过来对戴维斯先生说,“那个女孩子。”
戴维斯先生抖成一团,好像害了圣维特斯舞蹈症。他说:“她不是你的朋友。她要是不说,这些警察怎么会到这儿来……除了她谁还知道……”
莱文说:“我就为了那件事要把你打死,不为别的。她是正直的。”
“别,”戴维斯先生尖声喊,“她是一个警察的女朋友。他是伦敦警察局警察的女朋友。她是麦瑟尔的女友。”
莱文的枪响了。出于绝望,他有意打碎了自己最后一个逃生的机会。本来一枪就可以解决问题,他却打了两枪,好像他打的不是这个号叫着淌着血的胖子戴维斯先生,而是整个世界。他开枪射击的确实是这个世界。因为一个人的世界就是他的生命,而莱文开枪打碎的就是他一生的生活:他母亲的自寻短见、少儿管教所里的长年幽禁、赛马场的流氓集团、凯特之死、老部长和老妇之死……他没有别的任何出路。他试图向一个人忏悔,但结果仍然像过去一样碰了壁。除了你自己脑子里想象的人以外,谁也无法信任:没有一个医生、一个牧师或一个女人可以信任。城市上空响起了汽笛的长鸣声:防空演习结束了。教堂马上敲起了庆祝圣诞的钟声。狐狸还有自己的洞窟,可是人之子却……一颗子弹把门锁射穿了。莱文齐腰举着枪,对门外喊:“你们里面有没有一个叫麦瑟尔的狗崽子?要是有,最好叫他靠后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