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二章(第10/11页)

“如果琼斯是个骗子,就算他去了,情况又能有什么不一样?”

“也许到头来他并不是骗子。菲利波很信任他。也许他确实打过日本鬼子。”

“如果他是骗人的话,就不会想去加入游击队了,不是吗?”

“他在你面前把话说得太满了。”

“我对他没有那么重要。”

“那重要的又是什么?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高尔夫俱乐部的事情?”

“说过,可是没有人会为高尔夫俱乐部去冒生命危险。他是真的想去。”

“你相信这个吗?”

“他请我把他的摇酒壶借还给他。他说这是他的吉祥物。在缅甸的时候他总是把它带在身上。他说,等游击队攻入太子港以后,他会把它还给我。”

“他可真会做梦,”我说,“也许他也是个纯真之人。”

“你别生气,”她恳求我说,“今天我想早点回家。我答应过要和他聚一聚——打金罗美纸牌,我的意思是,在安格尔放学回家以前。他对安格尔非常好。他们一起扮突击队,还玩徒手格斗的游戏。金罗美也没有几次好打了。你能理解的,不是吗?我想对他好一点。”

她走后,我感觉心中的厌倦超过了愤怒,而厌倦的对象主要是我自己。我就不能对别人抱以信任吗?然而,当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听那无边的寂静在四周如洪水一般泛滥时,怨恨重新涌上我的心头。怨恨是消解恐惧的良药。我心想,我凭啥要相信一个德国人,一个绞刑犯的孩子呢?

几天后,我收到了史密斯先生的来信——从圣多明各寄到这里,路上花了一周多的时间。他在信中写道,他们俩已经在圣多明各逗留了几日,一起四处游玩,还参观了哥伦布的坟墓。猜猜他们在那里遇见了谁?我甚至不用翻页就能猜到答案。自然是费尔南德斯先生。他们抵达机场时他正好也在。(我心想,莫非是他的职业让他像救护车一样时刻在机场里待命不成。)费尔南德斯先生带他们看了很多地方,十分有趣,因此他们决定多待几天。费尔南德斯先生的英语词汇量显然有所增加。在“美狄亚”号上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直忍受着巨大的悲痛,因为他的母亲患了重病,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音乐会上崩溃痛哭的原因。不过,现在她已经康复了,之前诊断的癌症被证实不过是纤维瘤而已,而且史密斯太太还说服了她改吃素食。费尔南德斯先生甚至认为,在多米尼加共和国建一座素食中心是有可能的。“我必须承认,”史密斯先生写道,“这里的环境更和平,但贫困依然随处可见。史密斯太太遇到了一位来自威斯康星州的朋友。”他请我向琼斯少校转达他最诚挚的问候,并感谢我提供的所有帮助和殷勤款待。他是一位礼数周全尽善尽美的老人,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地想念他。在蒙特卡洛的学校小教堂里,我们每个礼拜天都会祈祷“愿主赐予我们和平”18,但我怀疑在大家后来的人生中,那句祈祷又在多少人身上得到了回应。史密斯先生不必祈求和平。自出生起,他的心中便充满了和平,没有坚冰的碎片。那天下午,有人在太子港城郊的一条露天下水道里发现了哈米特的尸体。

我开车出门,前往“凯瑟琳妈咪之家”(既然玛莎待在家里陪着琼斯玩耍,我干吗不能去寻欢作乐?),可是没有一个姑娘敢在那天晚上离家外出。哈米特的事情这会儿恐怕已经传遍了全城,人们都害怕光死一个人满足不了星期六男爵的胃口。菲利波夫人和她的孩子已经躲进委内瑞拉大使馆,跟其他避难者会合了,而城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惶惶不安的气氛。(开车经过玛莎的大使馆时,我注意到现在有两个守卫待在外面了。)尽管返回途中天已经开始下雨,但我在酒店下方的路障前还是被守卫拦下来搜查了一阵。我怀疑有些举动是不是孔卡瑟尔回国以后指使的——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一片忠心。

到了“特里亚农”,我发现马吉欧医生的侍童正拿着一张便条等我——他邀请我去共进晚餐。饭点已过,我们伴着雷鸣开车到他家里。这次我们没有被人拦住——现在雨下得太大,那个民兵蹲到用破麻袋搭成的遮篷下面躲雨去了。车道旁的那棵南美杉上垂落着雨滴,仿佛它是一把破旧的雨伞,而马吉欧医生在他那维多利亚风格的起居室里等着我,还准备了一瓶波尔图红葡萄酒。

“哈米特的事情你听说了吧?”我问。用混凝纸浆做成的餐桌上,有两块用小珠编出花朵图案的杯垫,上面摆着两只酒杯。

“听说了,可怜的人。”

“他们逮到他什么把柄了?”

“他是给菲利波通风传信的情报员之一。而且他没有开口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