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7/17页)

他站在门口,抽着雪茄,有那么一瞬间,她很疑惑自己为何没闻到烟味,但怪异的是,她觉得他的任何事都不会令她惊讶。下一瞬间,雪茄香味袭来,她握着他慵懒的手,仿佛他们每次衣冠整齐地在维也纳公寓里会面都这么打招呼。

“你是个勇敢的女人。”他说,“她们期待你很快回去吗,还是有什么安排?我们能做什么,让你好过一些?”

做得真漂亮,她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想。你对手下情报员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对他有多么热切的期待。第二句话是问他是否需要立即的援助。

马格纳斯被控制得很好。但她老早就知道了。

“他在哪儿?”她说。

他拥有的权威让他可以坦承失败。

“如果我们知道,该有多好!”他把她的问话当成绝望的感叹,颇表赞同。他修长的手指向一把椅子,要求她坐下。好吧,她想。我们平起平坐,但你指挥大局。难怪汤姆第一眼就爱上你。他们面对面坐下,她坐镀金的沙发,他坐镀金的椅子。那个斯拉夫女孩端来托盘,有伏特加、腌黄瓜和黑面包,她对他服服帖帖,态度暧昧,不时搔首弄姿咯咯傻笑。她是他的马大之一,玛丽想,马格纳斯总是这样叫他的情报站秘书。他倒了两大杯,一次拿一个杯子小心倒。他敬她,看着杯缘。马格纳斯就是这么做的,她想。他从你身上学来的。

“他打过电话吗?”他问。

“没有。他不能打。”

“当然不能。”他同情地赞同,“房子被监听,他也知道。他写信吗?”

她摇摇头。

“他很聪明。他们到处盯他的梢。他们对他很光火。”

“你呢?”

“我亏欠这个人这么多,怎么可能生他的气呢?他留给我最后的一个信息说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他说他自由了,拜拜。我既嫉妒又痛苦。

他突然之间找到了什么样的自由,竟然不能与我们分享?”

“他也对我说同样的话——我是说他提到了自由。我想他对好几个人这样说。对汤姆也一样。”

我干吗把你当成老情人似的说话?我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竟然可以把我的忠贞和衣服一起剥掉?如果他走向她,抓住她的手,她会让他为所欲为。如果他拉她过去——“我告诉他的时候他就该到我身边来。”依旧是带着哲学意味的谴责口吻,“‘结束了,马格纳斯阁下。’我告诉他——这是我给他取的名号。原谅我。”

“在科孚。”她说。

“在科孚,在雅典,在每一个我能和他说上话的地方。‘跟我来吧。我们已经是明日黄花了,你和我。该是我们这些老头子把战场留给下一个痛苦世代的时候了。’他还不明白。‘难道你想像那些可怜的老演员一样被拖下舞台?’我说。

他不听。他这么坚定,他们一定会清掉他的。”

“他们几乎要动手了。也许已经动手了。他觉得。”

“布拉德福争取了一些时间,只有这样。就算是杰克,也永远无法逆转潮流。而且——现在杰克也加入那一群坏人了。受骗上当的保护人比谁都愤怒。”

他教会马格纳斯他的风格,她想,突然又涌起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一直想在小说里表现的那种风格。他教他如何睥睨人类的弱点,如何以上帝似的笑声当成避开病态的挡箭牌。他替他做了一切女人会感激涕零的事,只不过,马格纳斯是个男人。

“他父亲似乎是个挺神秘的人。”他说,又给自己点了一根雪茄。

“到底怎么回事,你想呢?”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你呢?”

“很多次。马格纳斯在瑞士念书的时候,他父亲是个伟大的英国舰长,和船舰同归于尽。”她笑了起来。老天助我,我真的笑出来了。

这会儿是我找到了风格。

“噢,没错。然后我下次听到他的消息时,他是个了不起的金融巨子。他的触角遍及欧洲的每一家银行。他没被溺死,奇迹似的起死回生。”

“天哪。”她说。又进出一阵轻松、无法遏止的笑声。

“我当时是德国人,所以觉得松了一口气。

在那之前,我一直因为他父亲沉船而觉得良心不安。你丈夫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吗,他老是让我们觉得良心非常非常不安?”

“他潜在的力量。”她不假思索地说,然后喝了一大口伏特加。她微微颤抖,两颊如火灼烧。

他平静地看着她,帮她稳定下来。

“你是他的另一个生命。”她说。

“他总是说我是他最老的朋友。如果你的了解有所不同,也请别让我的幻想破灭。”

她把它拉了回来。她的思绪。房间正在清理,她的思绪也随之飘浮。

“就我了解,这个封号应该是保留给某个叫波比的人。”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