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11/17页)

想想看瑞土警察多辛苦地读哪!”

“你是说他们拿了那本书——偷走了?——真是太过分了!”

“或许我对那些瑞士好公民不够客气。”

“但你后来又重新写了吗?”

他笑得无法抑制。

“重写?第二次只会更糟。我们最好把它和艾塞尔一起埋葬。你还留着那本《痴儿西木传》?你没卖了吧?”

“当然没有。”

沉默突然降临。艾塞尔对着皮姆微笑。皮姆对着他的手微笑,然后抬眼看着艾塞尔。

“所以,我们都在这里了。”皮姆说。

“没错。”

“我是皮姆中尉,你是小简的情报员朋友。”

“没错。”艾塞尔同意,仍然微笑着。

就这样,据皮姆自己的估算,他已巧妙地避开横亘于他俩之间的局促不安。此时,皮姆的情报捕猎者身份已技巧地逼近该问的问题,艾塞尔被驱逐之后发生了什么,他的手段是什么,同时更进一步延伸——如皮姆所期望——他握有什么牌,既帮英国人压倒美国人甚至——可怕的想法——法国人,他要他们付出什么代价当做奖赏。

就在此时,皮姆第一次看到艾塞尔身上不再有讨人厌的自我压抑,因为,无疑是出于对皮姆权威地位的尊重,他似乎自甘于被动的角色。皮姆也无法不注意到,他的老朋友装出难民在优势者面前惯有的那种温驯态度。瑞土人押着他穿过德国边界,他说——为了参考之便,他还提到了具体的地点,以备万一皮姆想去查对。他们把他交给西德警方,西德警方把他狠狠修理一顿之后交给美国人,美国人也修理他,起初是因为他逃跑,后来是因为他被抓回来,最后当然就因为他曾经是满嘴血腥的战犯,尽管他其实不是,但他极不明智偷来的身份却是。美国人把他关进牢里,准备了一个新案来对付他,他们带来那些因为太害怕所以不敢不指认他的新证人,他们定了一个刚朗要审判他,但艾塞尔却找不到任何人来替他做证,证明他只是从卡斯贝德来的艾塞尔,而不是纳粹魔头。更糟的是,因为其他证据开始看起来太过单薄,艾塞尔露出抱歉的微笑说,他的自白就更显重要,所以他们自然把他修理得更惨,好逼出他的证供。然而,审判并未举行。战犯,即使是最凶残的战犯,也已经变得过时了,所以有一天,美国人把他丢上另一列火车,交给捷克人。

捷克人也不落人后,狠狠修理了他,罪名共有两项,一是他在战时当德国兵,二是他在战后为美国阶下囚。

“有一天,他们不再修理我,放我走。”他说,再次微笑着张开手。

“这件事,我得感谢我亲爱的父亲在天之灵。你记得那位在西班牙替塔尔曼兵团作战的社会主义英雄吗?”

“我当然记得。”皮姆说,看着艾塞尔的手势迅速变化,深色的眼睛闪烁生辉,他突然觉得艾塞尔身上已褪去德国味,只留下永远挥之不去的斯拉夫风格。

“我变成贵族。”艾塞尔说,“在新捷克,我突然变成艾塞尔阁下。那些老社会主义分子很爱我父亲。而年轻的又都是我在学校的同学,早就加入党的机构。‘你们为什么打艾塞尔阁下?’他们问警卫,‘他头脑太好了。

别再打他,放他走。没错,他替希特勒打仗。他觉得很抱歉。现在他替我们打仗,对不对,艾塞尔?’‘当然。’我说,‘为什么不?’所以他们送我进大学。”

“但你学什么呢?”皮姆惊奇地说,“托马斯·曼?尼采?”

“还要更好。如何利用党来提升自我。如何在青年联盟中步步高升。在委员会里发光。如何整肃教授和学生,踩着朋友的背和父亲的荣誉攀登高峰。该踢哪些人的屁股,该拍哪些人的马屁。

什么场合该滔滔不绝,什么场合该闭嘴。也许我早就该学了。”

皮姆感觉到自己已接近事情的核心,想着是不是该记笔记,但最后还是决定不打断艾塞尔的话头。

“有人竞胆敢叫我铁托分子(铁托(Titoist),南斯拉夫总统,倡导国家共产主义,主张采取独立的外交与经济政策,与苏联决裂)”艾塞尔说,“从1949年开始,那个名词就是个莫大的侮辱。”

皮姆心中暗忖,这该不会就是他变节的原因吧。

“知道我怎么做吗?”

“怎么做?”

“我举报他。”

“不会吧。什么罪名?”

“我不知道。某些坏事吧。重点不在你说了什么,而在你对什么人说。你应该很清楚。你是个伟大的间谍,我听说。英国情报组织的马格纳斯阁下。恭喜。考夫曼下士在那边还好吧?或许你该带些东西给他?”

“我等一下再应付他,谢谢你。”

对这句训练有素的官方化回答,两人各有不同滋味在心头。他们再干一杯,摇头互祝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