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14/18页)

欧若拉微笑,套上一件长及膝盖的大衣,设法把拉链往上拉过她的大肚子。她踏进像消防员的防火鞋那么厚鞋底的靴子,朝外面走去。

劳拉走在她旁边,她们轻快地逆着风走。丹尼尔已经离开两个小时了,现在才下午,但天色已经相当暗。没有照亮路的街灯,没有远处公路上发亮的车灯。不时有某间房子内透出电视的绿光,像窗户上出现了幽灵。但这里的大部分时候,天空是绵延的深蓝色天鹅绒,好厚,仿佛可以挥动手臂切开它们。

欧若拉的头发是棕色的,有橙色的条纹。长长的卷发被风吹离了毛皮外套的兜帽边。她只比翠克西大三岁,但她却已经快生孩子了。“你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劳拉问。

“BIB日是1月10日。”

“BIB日?”

“就是去贝瑟尔的日子。”欧若拉解释,“住在村子里的人如果怀孕了,就必须在预产期之前六个星期搬去镇上的准妈妈之家。那样,医生才能够来得及帮助你。否则,如果有某种并发症,医疗中心必须找anguyagta搭黑鹰直升机飞进村子。那样一次得花上国民警卫队一万美金。”她瞟向劳拉,“你只有一个吗?我是说孩子。”

劳拉点头,想到翠克西她不由得低下头。她希望不管翠克西现在在哪里都很温暖。会有人给她一点东西吃,给她毯子盖。她希望翠克西能像女童军时学到的那样留下记号,例如折断的树枝和圆锥形的石子堆。

“你知道吗?米妮是我的第二个妈妈。”欧若拉说,“我是领养的。这里的家庭都是这样。如果你的孩子死了,你的姐妹或阿姨可能会把她自己的孩子给你。在肯恩死后,我出生,我妈妈把我送给米妮,当她的女儿。”她耸肩,“我要把我的这个孩子给我亲生妈妈的表妹抚养。”

“你就这样把你的孩子送走了?”劳拉大吃一惊。

“不是送走。我这么做她就能有两个妈妈。”

“那爸爸呢?”劳拉问,“你和他还有来往吗?”

“我大约一个星期去见他一次。”欧若拉说。

劳拉停下脚步。她在跟一个肚子已经很大的尤皮克女孩讲话,可是她看到的是翠克西的脸,听到的是翠克西的声音。要是翠克西刚认识杰森的时候,劳拉对她多一些关怀,而不是只关注自己的外遇呢?那么翠克西还会跟他约会吗?他们分手后,她还会这样迷恋他吗?她会在那天晚上去丽芙儿家参加派对吗?她还会被强奸吗?

每一个行动,都会有反作用。可或许你能防止别人犯同样的错误,来化解自己的错误。“欧若拉,”劳拉缓缓地说,“我想见他。你的男朋友。”

尤皮克女孩眉开眼笑:“真的吗?现在?”

“最好不过了。”

欧若拉抓起她的手,拉着她走过阿基亚克的街道。她们到了一幢长长的灰色矮建筑物前,她们走在嘎嘎作响的木制的坡道上。“我只是必须休学一段时间。”她说。

门没锁,里面没人在。欧若拉打开灯,匆匆进入相连的房间。劳拉拉开她外套的拉链,看向右边的体育馆,它擦得发亮的地板闪着微光。如果仔细看,她还能看到肯恩的血吗?还能追溯丹尼尔多年前的脚印吗?他逃离了这里才跑进了她的生命。

劳拉被一个声音分散了注意力……不可能是马桶的冲水声吧?她推开欧若拉进去的那道门,上面标着Nas'ak。欧若拉站在一个有自来水的白色瓷器水槽前。“它压到了我的膀胱。”欧若拉微笑着说。

“这里有水管?”劳拉四下张望。在厕所隔间的上边,晾着胸罩、裤袜、长袖运动衫和袜子。

“只有学校里有,”欧若拉说,“门外每天都是排队等着洗头的女孩子。这里是唯一的水不会结冰的地方。”

她给劳拉用这个设备,或者说体会或感恩比较贴切。然后她们再走到外面。“你男朋友住得远吗?”劳拉问,心想万一丹尼尔回来了发现她不见了会怎样。

“他就在这个坡过去。”欧若拉说。可她们爬到坡顶,劳拉没看到任何房子。她跟随欧若拉走进一圈尖木篱笆,小心地走在踏出来的小径上,不去踩高及大腿的雪堆。幽暗的夜色中,花了好一阵子劳拉才明白,她们正走向远处的一个小公墓,那里布满了白色的木十字架,几乎全被雪淹没了。

欧若拉在一个干净的坟墓前停下脚步。木十字架上刻着:阿瑟·M·彼得森,生于一九八二年六月五日,殁于二○○五年三月三十日。“他驾雪橇经过冰河,那时候已经是三月底了。他的领队狗咬着牵狗队的皮带去了我们家。我一看就知道出事了,等我们赶到河边,阿瑟和雪橇都已经沉进去了。”她面向劳拉,“三天后我发现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