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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眨了眨眼睛:“我在哪里?”

“吐鲁克萨克。你差点冻死。”翠克西迟疑地说,“你喝得大醉,在K300的路上昏了过去,一个雪橇手退出比赛把你送到这里。他救了你的命。”

“不该麻烦的。”约瑟夫轻声说。

约瑟夫的某种神情让翠克西感觉有点熟悉,她多看了一眼他眼睛周围的皱纹和他的眉毛弓起来的样子。“你是耶稣会的义工吗?”

“这里有耶稣会的义工,”翠克西说,“但我不是。”

“那你是谁?”

这可不是“六万四千奖金机智问答”的电视节目。即使约瑟夫拿枪指着她的头,她也答不出来。她只是报名字解释不了任何事情。她记得她以前是谁,那画卷就像在雪花玻璃球里,如果用力摇它,就会模糊不清,只有屏住呼吸等待,才可能看得清楚。她可以看看自己,然后告诉你,她多么惊讶自己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她觉得多么不可思议,说谎竟和呼吸一样简单。她说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爸爸以前告诉过她,她八岁的时候,曾在半夜因为感觉四肢灼痛而醒来,好像它们刚从插座拔出来。那是生长痛,他同情地说,然后她大哭,以为等第二天早上醒来,会变得和他一样大。

奇妙的是,她真的那么快就长大了。在上中学的那些早上,她每天仔细检查胸部,看它是否又长大了一点点,她在浴室里对镜练习亲吻,确保当她期待的那一天来临时,她的鼻子不会挡路。她殷殷苦等一个男孩注意她。结果,长大就如同她害怕的那么可怕。某一天闹钟响起,你起床,发现脑子里装满了如同是别人的想法……或者那些是你的旧想法,只不过减去了希望。

见翠克西没回答,约瑟夫又问:“你确定你不是奈蒂吗?”

那是他刚才叫她的名字:“谁是奈蒂?”

“喔。”他的脸转去面向墙,“她死了。”

“那么我不是她的概率很高。”

约瑟夫似乎感到讶异:“你没听说过女孩死后会回来吗?”

翠克西翻白眼:“你还在说醉话。”

“一个年轻女孩死了,”约瑟夫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可是她不知道她死了。她只知道她去旅行了,她到了一个村子。她奶奶也住在那个村子里,她们一起住那里。她们不时去另一个村子,女孩的爸爸会给她毛皮外套。她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是把毛皮外套送给了他女儿过世后才出生的与她同名的女孩。”

约瑟夫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一股浓烈的酒味扑向翠克西:“有一天,她们要从那个爸爸的村子回家,女孩的奶奶说她忘了带某样东西。她要女孩一个人去拿回来。奶奶告诉她,如果她遇到了一棵倒下的长青树,看起来好像她应该从下面钻过去或绕过去,但她必须从上面过去。”

翠克西双手在胸前交叉,她不想听荒诞的故事,但还是听下去。

“女孩走回那个村子,的确遇到了倒下的树。她按奶奶说的做,可当她要从上面爬过去时,她跌倒了,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想不起回奶奶家的路怎么走。她开始哭。就在那时候,一个村里的男人从qasgiq(男人群居地)走出来,他听到哭声,循声去找,看到了这个已经死了几年的女孩。他试着抓她,但只抓到了空气。”

当然,翠克西想,因为你变得越多,剩下的就越少。

“男人用食物摩擦他的手臂,这样即使女孩挣扎,他也能抓着她了。他把她带回qasgiq(男人群居地),可他们两个不断从地板上浮起来。一个老人给女孩擦海豹油灯流下来的油,她就能站住了,不再飘浮。他们看到,这个女孩长得和死掉那个女孩一模一样。她穿着多年来她爸爸送给与她同名的女孩的毛皮外套。你可以猜到,她回来后,跟她同名的女孩过了没多久就死了。她最后活到很老。”他说,“她告诉人们她去过的那个叫Pamaalirugmiut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朦胧的、看不清的样子。”

“真的吗?”翠克西一点也不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让我猜,那里有白光和竖琴的乐声?”

约瑟夫困惑地看着她:“不,她说那里很干燥。人们死后总会口渴。那就是我们为什么要用新鲜的水送死者上路。以及为什么,我总是在找一点东西来滋润我的喉咙。”

翠克西想到了杰森,她蹲了下来,不禁颤抖:“你没有死。”

约瑟夫倒回垫子上。“你会感到惊讶的。”他说。

“外面还不至于冷到让我不想散步。”欧若拉·强森以完美的、没有口音的英语对劳拉说。她站在那里,等劳拉回答,好像这是一个问题。

或许欧若拉想找人讲话,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劳拉能理解。她站起来,拿起外套:“你介意我陪你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