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留下(第10/12页)
其他人,通奸者们,则被视为不负责、不成熟、自私,或者甚至残忍。不过也是幸运的。幸运是因为,他们在停着的汽车里,或高高的草地中,或彼此被玷污的婚床上,或者更多是像这样的汽车旅馆里享有的性爱必定很精彩。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不顾一切渴求彼此的陪伴,也做不到坚信他们共享的未来必定远远好过昔日的生活,坚信二者有着天壤之别。
天壤之别。这就是鲍玲现在必须相信的—相信在生活中,或者婚姻中,或者人与人的结合中,会有这种明显的分别。相信有些人与别人不同,别无选择、命中注定要有所行动。当然一年前她也会说这话。人们都会说这种话,似乎他们相信这种事,相信自己必然属于第一类人—与众不同的那种,即便任何人都看得出其实他们并不是,即便任何人都看得出其实他们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比如鲍玲就不可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房里太热了。杰弗里的身体太热了。即便睡着了,它似乎也放射出坚信和争辩的热量。他的身体比布莱恩粗壮。腰更粗一点。骨架上肉更多一点,不过摸起来并不松弛。总体而言没那么帅—她知道大多数人都会这么评论,而且并非吹毛求疵。布莱恩在床上不会发出什么味道。杰弗里的皮肤呢,每次和她在一起,都散发出一种挥之不去的隐隐的油腻味儿或坚果味儿。他昨晚没洗澡—不过她也没洗。没来得及。他有可能带牙刷了吗?她没带。可她不知道自己会留下来呀。
和杰弗里相会时,她脑海中仍盘算着得炮制一个巨大的谎言,才能在回家时应付过去。所以她—他们—必须抓紧时间。杰弗里告诉她,他决定他们必须一道生活,她得跟他去华盛顿州,他们得放弃那戏了,因为他们在维多利亚市没法待下去,她只是迷蒙地看着他,就像突遇地震一样。她话涌到嘴边,打算告诉他所有不可能的理由,她兀自以为随时可以开口,其实她的生活从那一刻起就飘了起来。回去只能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只说了一句:“你确定?”
他说:“是的,”他真诚地保证,“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那不像他会说的话。旋即她意识到他是在引用—或许带点嘲讽—戏里的台词。那是在车站餐厅刚认识没一会儿,俄耳甫斯对欧律狄刻说的。
她的生活于是朝前方倒去。她正在变成跑掉的人之一。一个令人震惊地、不可理喻地放弃一切的女人。为了爱情嘛,旁观者会挖苦地说。意思就是为了性。要不是为了性爱,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然而,其实有什么差别呢?与你听说的不同,这种事其实没什么差别可言。皮肤、动作、触摸、反应。鲍玲并非身体难以给出反应的女人。布莱恩就得到过它。或许任何人都可以得到,只要他不是太可笑,或者道德败坏就成。
但是,其实根本不同啊。和布莱恩—尤其是和布莱恩,她对他曾经投以一种自私的良好愿望,她和他曾经在婚姻的共谋中生活过—是绝不可能出现这种魂飞天外,这种无可抗拒的飘飘欲仙,这种她无须努力争取,只用安心承受,就像承受呼吸或者死亡一样的情感的。她相信,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有可能:这皮肤得长在杰弗里身上,这动作得由杰弗里做出,压在她身上的重量里得有杰弗里的心,还有他的习惯、他的思想、他的特性,他的野心和孤独(据她所知,这个可能主要源自他的年轻)。
她只知道这些。还有很多她一无所知。她对于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听什么音乐,或者他妈在他生命中扮演的角色(毫无疑问会是一个神秘但重要的角色,就像布莱恩的父母一样)都茫茫然。她相当确信的只有一件事—他不管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绝对爱憎分明。
她从杰弗里手中,从发着刺鼻漂白水味的罩单下滑开,溜到堆着床罩的地板上,迅速用那块烂糟糟、绿不绿黄不黄的雪尼尔布裹住身体。她不想他睁开眼,看到她的后背,看到她下垂的臀部。他以前看过她的裸体,但多少都是在一种更加包容的时刻。
她漱了口,用大约两片薄薄的巧克力大小、硬得像石头的肥皂洗了澡。两腿中间那地儿使用过度,变得肿胀发臭。排尿有点困难,而且似乎有些便秘。昨夜,他们出去买来汉堡,但她无法下咽。或许她得重新学习去做所有这些事,重新恢复它们在她的生活中的天然位置。这会儿,她似乎尚无余力关注它们。
她钱包里有点钱。她必须出去买牙刷、牙膏、除体臭剂、洗发香波。还有阴道胶冻剂。昨夜他们头两次用了避孕套,第三次什么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