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加达(第6/13页)

肯特不记得这茬。不过他相信确有此事。毕竟那是卡斯告诉松加的。

3

科达尔和松加办了个告别聚会,之后科达尔出发去菲律宾或者印尼,或者随便哪个他打算去的地方,松加出发去俄勒冈跟他妈妈住。所有住在海边的人都得到邀请—这是唯一合适的做法,因为晚会要在室外举办。松加和科达尔搬到海边以前在一个公社之家住过,也请了那里的人,此外还有科达尔认识的几个记者,以及松加在图书馆的前同事们。

“所有人都请了。”卡斯说道。肯特愉快地问:“又有些左倾分子吗?”她回答说她不清楚,只知道所有人都请了。

真正的莫妮卡家里雇了长期保育员,所有孩子都送到她家,家长分摊费用。天快黑时,卡斯用童车把诺埃勒也送过去。她告诉保育员,她会在午夜前赶回,诺埃勒可能正好醒来要喂奶。她本可以把家里准备好的奶瓶带来,但她没这么做。她不确定晚会的情况,觉得没准她会愿意有个借口脱身。

她和松加从没讨论过在松加家吃的那顿晚饭,肯特舌战群儒的那次。那是松加第一次见到肯特,之后她仅仅评论道,他长得真帅。卡斯感觉对样貌的赞美只是一份敷衍了事的安慰奖。

那天晚上她背抵墙坐着,抱个垫子。她养成把垫子抵在宝宝踢她的位置的习惯。垫子褪了色,灰扑扑的,和松加家里所有东西一个样(她和科达尔租小屋时,顺带租下了全套家具)。上面的蓝花和叶子都褪成了银色。他们围攻肯特,而他甚至浑然不觉的时候,卡斯只顾盯着这些花纹。年轻男人跟他说话时,带着儿子对父亲的戏剧式愤怒,科达尔的口气疲惫而耐心,像是教师对学生。年长男人好像不安又兴奋,老女人一脸大义凛然的厌恶表情,好像她觉得肯特本人应当为广岛事件、为大门紧闭的工厂里烧死的亚洲女孩,为所有下流谎言和夸张虚伪负责。卡斯觉得肯特纯属自找苦吃。她看到他的衬衫和领带,就担心会出这类事,所以决定不穿体面的孕妇衬衫,而是换上牛仔裤。既来之则安之,她只好一心一意扭着垫子,研究它折射出的淡淡银光。

屋里所有人都自信满满。他们停下来歇口气,只是为了继续从一股无穷无尽的纯净的美德和信念之流中汲取力量。

或许只有松加除外。松加没说一个字。不过松加依附着科达尔。他就是她的信念。她站起来递给大家更多咖喱,她还在某次短暂的愤怒的沉默中插嘴。

“还有谁想加点椰子酱?”

“喔,松加,你是想扮演一个高明的女主人吗?”年长女人问,“就像维吉尼亚·伍尔夫小说里写的那种?”

这么说,维吉尼亚·伍尔夫是遭贬的。有那么多事卡斯都不明白。不过她至少知道宝宝存在着,她可不会说那是什么毫无意义之物。

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自己突然破水。任何能够让她开始分娩的事。要是她挣扎着,把他们面前的地板弄得全是水,他们总该停下吧。

事后,肯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晚的争论烦心。至少,他相信自己是胜方。“他们全都是左翼分子,他们不得不那样说话,”他评价,“他们别无选择嘛。”

卡斯急于停止讨论政治,所以她改变了话题,告诉他年长夫妇曾与松加和科达尔同住在公社之家。那里还住过另一对夫妇,不过已经搬走。而且那里定期举行性伴侣交换。年长男人在外面有一个情妇,她有时也来参加交换。

肯特说:“你意思是,那些年轻男人会和那个老女人上床?她都要有五十岁了。”

卡斯说:“科达尔三十八岁了。”

“就算如此,”肯特说,“也够恶心的。”

不过,卡斯觉得这些约定的、义务的性交既恶心,又令人兴奋。顺从的、无可指责的将你自己四下传递,交给随便哪个在名单上出现的人—这简直像寺庙里的献身。欲望成为你的责任。想到这个,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淫荡的震颤。

松加却不曾为此震颤过。她没感受过性高潮。她回到科达尔身边,科达尔会问她有没有过,而她只能回答没有。他为此失望,她则因为他失望而失望。他对她解释,她过于排他,过于拘泥于性规则的想法了,她知道他是对的。

“我知道他觉得要是我足够爱他,我就会做得更好,”她说,“但我确实爱他啊,苦恼地爱着。”

尽管脑中涌出所有这些诱人的想法,但是卡斯相信她永远只会和肯特上床。性爱像是某种他俩自己发明的东西。与任何其他人尝试这事,都意味着电路逆转—她整个生活都将转而对她迎头痛击。然而,她却无法宣称自己苦恼地爱着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