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飞船着陆(第6/12页)


通常,比利都不记得了,而且即使他继续跟雷亚多讲点关于这些姑娘们的事,他说的也不见得是好话。

泊好车之后,有时甚至还在路上,比利就会用一只胳膊搂着雷亚的肩膀,紧紧地搂着她。给她一个承诺。他们跳舞的时候,他也会给她承诺。他一点也不害羞,他拿鼻子蹭着她的脸颊,或在她的头发上留下一连串的吻。在车里,他给她的吻要快一些,他吻她的速度和节奏,以及接吻伴随的声音都告诉她,这只是开个玩笑,或者半个玩笑。他的手指在她身上、膝盖上、胸前轻敲。他低声赞赏她,然后斥责自己,或者斥责雷亚,说面对她,他必须克制自己。

“你真坏。”他说道。他狠狠地吻着她的嘴唇,似乎他的职责就是不让他们的嘴唇分开。

“你真让我着迷。”他说,他说这话时声音不是自己的,而是电影演员那种优雅的、含情脉脉的声音。他的手在她的双腿之间滑动,触到长袜上面的皮肤,手就跳了起来,而他也笑了笑,似乎她那儿太热,或是太冷。

“ 不知道韦恩进行得怎样了。” 他说道。

一般来说,过一会儿,他或者韦恩就会使劲摁一下喇叭,对方就得回应一下。雷亚不能理解这是一种竞赛,或者怎么也不能理解这是种什么类型的竞赛。但最后,这套游戏却更多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凝视着黑夜里韦恩的车那黑糊糊的轮廓,他会说:“要对那家伙摁喇叭吗?”

开车回卡斯泰尔斯的路上,到了卖私酒的那家,雷亚就无端有种要哭的感觉,胳膊腿也都好像灌了水泥似的。要是她一个人的话,她可能倒下就睡着了,但她没法一个人待着,因为露西尔怕黑,比利和韦恩去蒙克家的时候,雷亚得陪着她。

露西尔是个瘦弱的金发姑娘,有个挑剔的胃,月经不调,皮肤也很敏感。她对自己身体上的异常之处非常关心,把它当成个惹人烦却很珍贵的宠物。她的手提袋里总是带着婴儿润肤油,她把润肤油拍在脸上,她的脸一小会儿之前被韦恩的胡楂蹂躏过。

“我们一结婚,我就得要他刮胡子,”露西尔说,“一结婚就得刮。”

比利·杜德对雷亚说,韦恩曾告诉过他,他离不开露西尔,打算和她结婚,因为她会是个好妻子。他说,她并不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肯定也不是最聪明的,正因为如此,和她结婚就会有安全感。他说,她不太会讨价还价,也不习惯做有钱人。

“有人可能会说韦恩比较悲观,”比利说,“但也有人会说他很现实。牧师的儿子就得现实点,他得自己挣钱过日子。不管怎么样,韦恩就是韦恩。”

“韦恩就是韦恩。”他高兴地重复道,但很严肃。

有一次露西尔问雷亚:“你怎么样?慢慢习惯了吗?”

“嗯,是的。”雷亚说。

“他们说不戴套子要好一些。我想,我结婚后马上就会知道的。”

雷亚很尴尬,不承认一开始她没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露西尔说,她一结婚就马上用避孕海绵和胶冻。雷亚觉得她说的听起来像是甜点,但她强忍住没笑出来,因为她知道露西尔会认为这样的笑话很无礼。露西尔开始说起由她的婚礼而引起的争执,说起伴娘是该戴阔边帽还是玫瑰花环的问题。露西尔想要玫瑰花环,她以为全都安排妥当了,但之后韦恩的妹妹却烫了个难看的发型,于是她想要戴帽子遮下丑。

“她连个朋友都不如—就因为是他妹妹,才让她参加婚礼的。不好冷落她,不过她真是个自私的姑娘。”

因为韦恩妹妹的自私,露西尔身上发了麻疹。

雷亚和露西尔把车窗摇下来通风。窗外的夜色中,有一条河流向远方,河的水位现在最低,河水流淌在巨大的白色岩石之间,青蛙和蟋蟀在唱歌。微亮的土路不知延伸向何方,废旧游乐场上倒塌的看台像古怪的骷髅塔一样竖立在空中。雷亚熟悉这一切,但却无法关注这一切。不只是露西尔的话让她分心,也不只是婚礼上的帽子问题让她分心。她很幸运:比利·杜德选择了她,还有一个订了婚的姑娘在向她倾诉衷肠,她的生活最终也许会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好。可是在这样一个时刻,她却觉得孤单和困惑,好像她失去了什么,而不是得到了什么,好像有一种被排斥的感觉。被什么排斥了呢?

韦恩在屋子的那一边向她挥手,意思是问她渴不渴。他给她拿来一瓶可乐,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地板上。他说:“我得在我醉倒之前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