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的秘密(第8/10页)

她在思考女人们不再拜访希迪卡普先生的另一个原因。她们不喜欢那些衣服。女人的衣服,内衣—磨旧的衬裙和胸罩,破损的内裤,疙疙瘩瘩的长统袜,挂在椅背上或者暖气上方的绳子上,或者就堆在桌上。这些衣服肯定都是他妻子的,起初人们以为他可能正要清洗、烘干、叠好它们,而不是要扔掉。一周又一周过去了,它们还在那里,女人们开始怀疑:他让这些东西散落在四周,是不是别有意味?他是不是穿在了自己身上?他是一个变态吗?

所有这些都将浮出水面,他们将记录在案,用来指控他。

变态。他们也许是对的。他也许会将他们带到性侵希瑟、勒死或打死她的地方,他们也许会在他的房子里找到她的某件衣物。人们会害怕地低声说,不,他们没有感到意外。我不感到意外,你呢?

关于道格拉斯角的工作,斯蒂芬斯律师提了一个问题,玛丽安说:“他做的是维护工作。每天下班的时候,都要经过X光检查,他刷皮鞋的抹布也要检查,要埋在地下。”

送走这对夫妇,莫琳关上门,透过卵石玻璃门,她看见他们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她心里仍不踏实。她爬了三级台阶,站在楼梯口的小圆窗前,注视着他们。

看不见一辆车,没有卡车,什么也没有。他们肯定是把车停在了大道上,或是镇公所后面的停车场里。可能他们不想让人看见他们去了斯蒂芬斯律师家。

警察局就在镇公所里。他们确实朝那个方向拐弯了,但接下来他们却斜着过了马路,莫琳仍能看见他们,他们坐在矮石墙上,那石墙环绕着旧公墓和被称之为先锋公园的花床。

他们在餐厅里坐了至少一个小时,为什么还需要坐下?他们不说话,也不看对方,却默契无间,像是两个一起干体力活的人停下来休憩。

陷在回忆里的斯蒂芬斯律师会说起从前人们如何在那座墙上休息。步行来镇里卖鸡或黄油的农村女人。去高中上学的乡下姑娘,那时候还没有校车这个东西呢。她们会停下来,藏起胶鞋,回家路上再取回来。

有时候他又对回忆往事没有耐心。

“旧时光。谁要它回来?”

玛丽安把发夹取了下来,小心地摘下帽子。原来是这样—她的帽子扎伤了她。她把帽子放在腿上,她丈夫着急地伸手把它拿走,好像那对她来说是一个重负。他把它放在腿上。他弯腰开始安慰般地抚摸它。他抚摸那顶可怕的褐色羽毛帽,好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母鸡。

玛丽安阻止了他。她对他说了什么,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像一位母亲猛然打断傻孩子的任性行为—带着强烈的怨憎,是她筋疲力尽的爱中的一个间歇。

莫琳吃了一惊。骨子里感到一股寒意。

她丈夫走出餐厅。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在观察他们。她把窗台上插着干花的花瓶转了转,说:“我觉得她的话是不会讲完的。”

他并没有在意。他在想别的事。

“下来吧。”他说。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他告诉莫琳,自从小女儿海伦娜出生后,他和第一个妻子就分居了。“我们有了我们的男孩和女孩。”他的意思是说他们不需要再努力了。莫琳当时不理解他的暗示,他和她也想保持分居关系。嫁给他的时候,她是爱他的。当他第一次在办公室搂住她的腰肢时,她想,他肯定以为她是走错了门,他在纠正她—其实她是渴望他的怀抱的,但是因为他的礼貌,她不敢往那方面想。那些认为她嫁得很好但只是为了利益的人,会惊讶地看见,度蜜月时她是多么幸福—除了要学习打桥牌。她知道他的力量—他施展它的方式,他控制它的方式。他吸引着她—从不在意他的年纪,他的怪模样,他牙齿和手指上的烟渍。他的皮肤很温暖。婚后几年,她流了一次产,出了很多血,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事,她的输卵管结扎了。自那以后,她和丈夫的那种亲密关系也终结了。他觉得他主要是在体贴她,因为他认为拒绝给一个女人生育的机会是不对的。

有时候她也会纠缠他一会儿,他便会说:“嘿,莫琳。你在干什么啊?”或者他告诉她要懂事。“懂事”这个词是他从自己的孩子们那里学到的,他们早就不用了,他还在用,事实上他们从家里搬走很久以后,他还在用。

他的话是那样让她感到羞辱,她的眼睛充满了泪水。世界上他最讨厌的就是泪水。

现在呢,她想,要是还像过去那样,难道不是种解脱吗!她丈夫的欲望回来了—或者说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欲望。他们婚姻初期那种笨拙的性爱,那种正式的爱抚,是不见了。如今他的眼神乌云密布,他的面容苦恼不堪。他对她说话咄咄逼人,有时候还用手指捅她,甚至把手指从后面插进去。她根本不需要这些动作刺激她—她急于把他拖进卧室,因为她担心他会在别的地方胡闹。他的旧办公室被改造成楼下的一间卧室,和浴室相连,这样他就不必爬楼了。这个房间上了锁,弗朗西丝无法闯进来。不过电话铃会响,弗朗西丝会来找他们。她可能会站在门外,不小心听见那些声音—斯蒂芬斯律师的喘息、呻吟和恐吓,他命令莫琳做各种动作的令人恶心的嘘声,最后是他撞击她的声音,他发出的命令声,除了莫琳任何人都听不清的命令,但它就像洗手间里的声音一样,充分说明了他的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