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生活(第7/10页)

米莉森特想起有一些表亲来参加过艾伯特的葬礼。可敬的普通人。多丽有他们的地址,请帖发了出去。杂货店的纳恩兄弟,艾伯特曾为他们工作过,还请了他们的妻子。多丽卖土拨鼠的水貂场场主?蛋糕店里为蛋糕挂糖衣的那个女人?

蛋糕是在家里做好的,拿到店里让这个女人挂一下糖衣,她曾在芝加哥某个地方拿过蛋糕装饰的证书。蛋糕上会饰满白玫瑰、有花边的扇贝、爱心和花环、银叶子,还有那些能让你的牙断掉的小小银色糖果。同时,蛋糕材料要先搅拌、烤好,这时多丽的壮胳膊就能派上用场了,她不停地搅动,把东西搅得很硬实,看上去全是蜜饯、葡萄干和醋栗果,是姜黄色的面糊把它们黏在了一起。多丽抱着大碗放在肚子上,举起搅拌勺,米莉森特能听见她发出的第一声满意的长长的叹息。

穆丽尔决定要有一个伴娘。或者是已婚的女傧相。不能是她,她要弹风琴。《完全的爱》。还有门德尔松。

必须是米莉森特。穆丽尔不许她说不。她拿来了她自己的一件晚礼服,一条长长的天蓝色裙子,腰部她开了道口—她现在对缝纫是多么自信和娴熟!—她建议做件露腰的上衣,要深蓝色的,配上蕾丝短上衣。看起来就像是新的,穿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她说。

米莉森特才穿上就大笑着说:“这能把鸽子都吓跑了!”但她很高兴。她和波特没举行过像样的婚礼—他们只是去了一下教区神父的住所,决心把钱省在买家具上。“我觉得我需要那什么,”她说,“戴在头上的东西。”

“她的面纱!”穆丽尔叫道,“多丽的面纱怎么办?我们的心思全放在婚纱上了,把面纱忘得一干二净!”

多丽令人意外地说了句话,她说她决不会戴面纱。她受不了那东西在眼前晃,感觉像蜘蛛网。她用了“蜘蛛网”这个词,吓了穆丽尔和米莉森特一跳,别的地方有一些关于蜘蛛网的笑话。

“她是对的,”穆丽尔说,“面纱有点多余了。”她在想别的。花冠?不,还是多余。阔边花式帽?是的,找一顶草帽,顶上用白缎子盖住。再找一顶,顶上饰上深蓝色蕾丝。

“这是菜单,”米莉森特犹疑地说,“脆皮奶油鸡,小圆饼干,各种形状的果冻,有苹果和核桃的沙拉,粉红色和白色的冰激凌蛋糕—”

想到蛋糕,穆丽尔问:“他会不会有一把剑,多丽?”

多丽问:“谁?”

“威尔基。你的威尔基。他有没有剑?”

“他要剑干什么?”米莉森特问。

“我只是想到他可能会有。”穆丽尔说。

“你可真没救了。”多丽说。

有一刻她们都沉默了,因为她们无法不想到新郎。她们得把他领到房间,让他坐在所有这些中间。阔边花式帽。奶油鸡。银叶子。她们顿时充满了怀疑。至少米莉森特是,还有穆丽尔。她们简直不敢对视。

“我只是觉得他是英国人嘛,或不管是哪国人。”穆丽尔说。

米莉森特说:“无论如何他是个好人。”

婚礼将在五月的第二个周六举行。斯皮尔斯先生计划周三到牧师那里。周三前的这个周日,多丽原本打算与米莉森特和波特一起吃晚餐。穆丽尔也在。多丽没有来,他们没有等她,先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米莉森特站了起来。“我要去她家,”她说,“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她最好机灵点。”

“我陪你去吧。”穆丽尔说。

米莉森特说,谢谢,不要啦。两个人去反而会让事情变糟。

让什么变糟?

她不知道。

她一个人穿过田野。这天很暖和,多丽家的后门大开着。在她家房子和从前的谷仓之间有一片小核桃林,树枝仍是光秃秃的,核桃树是这个季节最晚发芽的树木。炽烈的阳光从光秃的树枝间倾泻而下,看起来很不真实。她的脚踩在草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后面的平台上放着艾伯特的旧扶手椅,一个冬天都放在外面。

她脑子里想的是多丽可能出事了。和枪有关。也许是擦枪时走了火。这样的事时有发生。也许她正躺在田野里,躺在树林里,睡在枯死的败叶、新长的韭葱和血根草中间。翻栅栏时绊倒了。要最后出去一次。就这一次,从前都没出过事,这一次枪走火了。米莉森特过去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多丽,她知道从某种程度来说,多丽是非常细心、非常能干的。一定是今年发生的事情让你觉得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求婚,如此意想不到的运气,让你同时相信灾难发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