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哪个疯狂者的构想(第24/32页)
她很年轻又充满冒险精神,她不想谨慎从事。他来自布拉扎维尔一个良好的家庭,最高法院法官的儿子——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在巴黎的楠代尔当一年的交换生。他名叫多米尼克,她将他视为文学精神爱好者,与自己志同道合。她在一个米兰·昆德拉讲座上遇见他。他在那儿与她结识,讲座外,他们依然沐浴在昆德拉有关包法利夫人的心得体会之中,双双感染上了德芬妮兴奋地暗暗称之为“昆德拉病”的东西。昆德拉作为一名捷克作家,作为一名在捷克斯洛伐克伟大的争取自由的斗争中的失败者遭受迫害,而被他们所推崇。昆德拉的搞笑并不显得轻浮,一点都不。《笑忘录》是他们之所爱。在他身上有种值得信赖的品质。他的东欧性。知识分子不安的天性。一切无不困难重重的观点。两人都被昆德拉的谦虚所折服,正是超级明星外表的反面,两人都欣赏他思维与忍受痛苦的精神气质。所有那种知识分子的磨难——还有他的相貌。德芬妮深深爱上了这位作家充满诗意的容貌,在她眼里,这是一种内心剧烈冲撞的外在标志。
在昆德拉讲座上结识以后,和多米尼克分享的完全是一种肉体经验,她以前从未有过的。完全和她的肉体相关联。她刚和昆德拉讲座产生了那方面的联系,她误把那种联系当成她和多米尼克的联系,一切发生得非常迅猛。什么都不复存在,唯独她的肉体。多米尼克不理解她不仅仅是对性有所要求。她要的是,不止被当做一块肉放在火上旋转,烧烤。那却是他所做的——甚至也就是他所说的:旋转她,烧烤她。他对其他一切统统不感兴趣,最不感兴趣的就是文学。放松然后关紧——这就是他对她的态度。她却陷了进去,无以自拔,然后那可怕的夜晚来到了,当她出现在他房间里时,他和他的朋友一起在等候着她。并不是她现在持有偏见,只是她意识到她绝不会如此误判一个她本民族的男人。这是她最严重的失败,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救赎仅仅在她和送她罗马戒指的教授交往时才迟迟到来。性,是的,美妙的性,但却是与玄学同在的。和一个富有魅力又不虚荣的男人发生与玄学同在的性关系——一个与昆德拉相似的男子——这便是她的计划。
此刻,她独自坐在电脑前,天早已黑了,巴顿大楼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害怕离开办公室,害怕待在寓所里面对又一个连做伴的猫都没有的夜晚,此刻,她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在她的广告词里加上——不论措辞多么微妙——一句实际含义为“唯有白人需要申请”的话。如果雅典娜有人发现是她明确定下这么个禁忌——不,对一个在雅典娜学术统治集团内地位提升得如此神速的人来说,绝对不行。她别无选择,只有要求一张照片,虽然她知道——由于她尽可能周详地考虑到每件事,对一切都杜绝天真,并根据她作为一个独立女性的短暂的生活经验思考男人可能的表现——她知道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制止一个色情狂或变态者寄来一张经过设计的照片以达到误导的效应,特别是在种族上。
不,整个这件事都太冒险——同时还有失尊严——发广告求见一个她自始至终都没能在像雅典娜这么个土得掉渣的地方的教职员中发现的对口径的男人。她不能做这种事,也不应当做。她思虑着一个女人对陌生人发广告以寻找一个合适的配偶的不稳定因素、危险性,她思量着为什么一位语言文学系系主任向同仁们披露自己并非仅仅是一名严肃的教师和学者——暴露自己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虽然完全符合人性——是不可取的,与此同时,她的手却没有停下来:刚刚给系里的每位教师发去电子邮件,通报她最新的关于高年级论文题的想法,而今正着手编写一篇广告词,既使用标准的《纽约书评》个人广告栏中的陈词滥调,又能真实无误地再现她本人的口径。努力了一个多小时,她还是不能拟定一个令她满意的不太屈辱的文稿,即使是匿名用电子邮件发给刊物。
麻省西部。二十九岁。娇小,热情,巴黎教授,教授莫里哀和布雷尼同样得心应手,美妙的伯克夏学术地位,烹调和驾驭人文系科同样得心应手。
寻求严肃的斯特吉—韦伯基金学者。寻求斯特吉—韦伯基金耶鲁博士。出生巴黎学者。瘦小,学者风度,爱好文学,具时尚意识,肤色浅黑。寻求迷人,严肃的学者。寻求斯特吉—韦伯基金博士,法国人,住在麻省。